翌日一早,沈桃溪睡得神清氣爽。
倒是陪了一夜的金盞,眸帶倦色,眼瞼烏青,沒眯上幾個時辰,滿腦子都是自家姑娘睡前的那句,好像被人盯着。
連端着熱水進來的玉簪都被嚇了一跳,放下東西就握住了她的手,左看右看。
“怎得這副模樣,可是病了?今兒個我來陪姑娘,你去眯一眯,好生休息一日。”
“玉簪姐姐不必憂心我,我就是沒敢睡,我同姐姐一起陪着姑娘。”
“這怎麼行!”
感受着落進屋裏的日頭,金盞這才大起了膽子,小聲道:“前些日子才聽了院裏的丫鬟說起那些離奇事,昨兒又聽姑娘嘀咕了幾句,這心裏便有些害怕,眼下就算聽了姐姐的回屋,我一個人也是不敢待的。”
玉簪這才知曉她是因着膽小,不由啞然失笑。
“平日裏瞧着機靈,聽見丫鬟們說事時也不知道避着些……罷了,下次可不許嚇我,若是有難受的地方,一定要同我說。”
“曉得的,玉簪姐姐。”
金盞握着玉簪的手笑了笑,忽而想起適才她進來時的神色,收起笑意,認真道:“姐姐可是有事要同姑娘說?”
“確實有外頭的消息。”
玉簪點頭,正逢沈桃溪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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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了過去,福了福身子。
“姑娘,那嬤嬤的兒子昨日又輸了,這下是徹底沒了能還的東西,被我們在賭坊的人給扣下了,估摸着今日,那嬤嬤便會收到消息。”
“嗯,將欠條送去給那嬤嬤,按着賭坊的規矩動手。”
“奴婢明白。”
玉簪將浸溼的帕子拿出,遞到沈桃溪的手上,“以那人如今的胃口,想必要填平這一次借的債,那嬤嬤也只能去求三夫人支些銀子。”
“三夫人?”
又聽見錢氏,金盞撇了撇嘴,“三夫人哪有這麼大方,那位滿肚子都是算計,只想從咱們大房撈好處,哪還有往外出的,那婆子朝她開口,還不如直接去求老夫人。”
“老夫人才不會去管一個下人,可三夫人卻不一定,”玉簪道:“尤其她還替三夫人做了那麼多事,三夫人不幫,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沈桃溪潤溼了手,用帕子拭乾水珠,接過小瓷瓶的手指修長,手背更是白皙細嫩。
只是虎口和掌心裏,有些許薄繭。
她不緊不慢地打開蓋子,將裏頭的面脂輕輕塗開,一股極好聞的清新淡雅之氣瀰漫幾人鼻尖。
許久,待沈桃溪做完這些,她才漫不經心地開口:“我那三叔母如今自己都禁了足,哪有心思去管她。”
“可不管……”
玉簪遲疑道:“三夫人就不怕將這婆子逼狠了,遭她反咬一口,將之前那些事通通吐個乾淨?”
“錢氏自然是怕的,估摸着,鬧煩了,她會殺人滅口吧。”
“殺,殺人?”
金盞輕呼,回身關上了外頭的門。
沈桃溪神色未動,只擡手聞了聞手上的味道,眉眼透出一絲愉悅。
這是她鋪子裏新送來的面脂,不同於以往賣的花香和甜膩香氣,這面脂的方子裏添了不少好東西,數量自然不多,價錢也格外昂貴。
當然,願意買的貴婦人,也不在少數。
她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知曉這東西賣的起價錢,她卻也沒有想多制一些的打算。
少,才更顯金貴。
“姑娘,若是三夫人真殺了那婆子,那豈不是又沒了證據?”
“證據早就被她清了個乾淨,她不殺,我才尋不到下手之處。”
沈桃溪回頭看向金盞,眸光空了空,眉目有一瞬的冷肅。
但極快她便清醒了過來,又是溫和之色。
“不急,等着她去求,求到錢氏殺人的那把刀落下,在她奄奄一息之際救下她,她纔有用,屆時無論是她的命還是她兒子的命,要保哪一個,她都只能求我。”
沈桃溪說的隨意,但目色卻隨之認真。
走投無路的投靠後,那些絕望會化成對錢氏的恨,反咬的那一口,自然就會用盡全力。
金盞恍然輕嘆,而一側的玉簪領命後忍不住擡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眸光輕閃,又露出了一瞬的心疼之意。
曾經的姑娘哪用如此算計。
可自從老爺入獄到姑娘退婚,中間的事樁樁件件,姑娘從未停過。
“好了,將那婆子的事吩咐下去,我眼下要去書房,不然師父那我交不了差,又得被大哥笑話。”
沈桃溪說罷便踏出了屋子。
眼下外頭日光正好,落在人身上溫暖又愜意。
她忍不住在院中停了停,只是微眯的眼還未感受這柔和太久,那股子被人瞧着的感覺便又從她心底生出。
沈桃溪登時便睜開了眼,朝着旁側望去。
可入目之處只有微動的枝葉,和輕輕吹動的綠意。
“還真是怪了。”
小姑娘歪了歪頭,又瞧了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
一晃便是幾日。
沈家三老爺讓人用一頂轎子將報春送進了三房後院。
安氏雖不恥,但面上卻不顯分毫,反倒是二夫人孫氏,因着二老爺與三老爺的血親關係,臉色有些不好看。
而此時的李家,也在差不多的日子給李家少爺納了妾。
沈桃微聽着丫鬟的稟報,冷笑一聲,將目光落到自己的院子。
喜兒如願成了李遠成的人,當了這姨娘,趾高氣揚的勁,仿若她纔是李家少夫人。
但有什麼關係呢,用不了多久,等待他們二人的,只會是那些聽不下去的流言蜚語,上不得檯面,且永遠都不會有翻身之日。
“少夫人,那喜兒姨娘今日又沒來請安,說是,說是……”
“無妨,直說便是。”
沈桃微端起茶盞輕飲,心中早已沒了最初的波動,“一字不落,說她的原話。”
“是,少夫人。”
丫鬟福了福身子。
“她說昨兒夜裏少爺鬧得她一夜未眠,今兒離開時少爺還特意囑咐,讓她好生休息,所以今兒個,她便不來給少夫人您添堵了,免得您,免得您氣出個好歹……”
一旁的夏荷眸中登時染上不平,朝着外頭呸道:“真是不要臉皮的東西,還妄想來挑釁少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夏荷。”
知曉李遠成徹底沉溺在了喜兒的溫柔鄉里,沈桃微心中最後一絲餘溫冷掉。
甚至聽見這些個挑釁之詞,也只剩下可笑,連動怒都覺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