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桃溪看着突然說不出話的何氏,想起曾經她提起顧家買賣時何氏的不耐,心中哂笑。
那時她從未想過,顧家人會打心底裏對她瞧不起。
只是想必何氏永遠都想不到,兜兜轉轉,她竟會因着曾經的鄙夷之事,又尋到她跟前來。
“我這人記性不好。”
沈桃溪想起此時三房院裏的熱鬧,紅脣動了動,“只要往後別讓我再瞧見顧老夫人您,我想不起來那些糟心事,便不會不高興,自然,也不會因着不高興而只想賺錢,不小心壓了旁人的買賣。”
何氏被驚得臉都白了,伸出的手還發着顫,嘴脣哆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
“顧老夫人可要小心着些,若您在我這病了,我不僅不會給您賠禮道歉,我還會不高興。”
不同於之前的拿捏,何氏見過這短短几日的賬本,知曉這樣的出入有多讓人心驚。
即便來沈府前有些心思,此刻的何氏,也萬萬不敢再直接撞上去。
她不能拿手裏的鋪子去賭,清遠侯府如今,輸不起。
“顧老夫人不說話,晚輩便當您應下了,這往後啊,可別讓我再瞧見您,咱們,都好好的。”
好好的這幾個字一出口便讓人覺得不適。
何氏猛然一咯噔,仿若瞧見了沈桃溪那雙烏黑杏眸裏的戲謔和譏諷。
可再一仔細瞧,卻又仍是明亮澄澈,乾淨得讓人羞愧。
錢氏見狀,心裏亦是莫名一慌。
她聽不太明白沈桃溪話裏的意思,什麼買賣什麼賺錢,好像都同她這個魯莽粗俗的侄女扯不上關係。
但很明顯,侯府這位老夫人,即便來時眸中帶了不少算計,此刻也沒能爭贏沈桃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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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氏有些疑惑,可她並未有太多時間細想那話裏的意思。
在院中陷入詭異的寂靜時,院口匆匆趕來一丫鬟,停到錢氏跟前,滿眼驚慌和焦急。
“三夫人,老夫人讓您,讓您回一趟三房。”
“規矩呢?”
錢氏壓下思緒,冷冷瞥了丫鬟一眼。
適才沈桃溪提醒的對,她確實過於惱怒,在顧老夫人跟前,失了分寸。
可那丫鬟卻仍是硬着頭皮湊了過去,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
隱約有不當值,和被瞧見了這樣的字眼飄出來,沈桃溪故作不知,只垂眸看向自己未染蔻丹的手。
直到丫鬟忐忑退開,她才順勢看了過去。
錢氏的臉唰一下便是鐵青之色,身子都還有些不穩,需得丫鬟攙扶着纔不至於倒下。
她甚至都顧不上開口,攥緊帕子便要轉身。
見錢氏無心停留,連對何氏的場面話都說不清楚,沈桃溪擡手遮了幾分笑意,滿眼關切,“三叔母怎得這麼急,這就撇下貴客離開,不多陪一陪?”
錢氏擡眸瞪了過去,將適才聽到消息後的震怒一併融了進去,目光惡毒又幽怨。
三房的丫鬟早已嚇得低下了頭,唯獨沈桃溪視若無睹,還笑得高興。
……
安氏因着三房的事有些耽擱,來到菱溪苑時,正好聽見女兒毫不留情地送客。
原以爲會見着那顧老夫人的強詞奪理,沒想卻只瞧見了她的恍惚不語,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你做什麼了?”
安氏看着匆匆離開的幾人,不解開口。
沈桃溪搖頭,眨了眨眼,“女兒也不知道,說着說着,何氏不知道想到什麼,就說不出話了。”
“真的?”
安氏眉心微蹙,壓下心中怪異,“往後瞧見她走遠一些,免得她一口氣沒提上來,賴到你身上。”
慣愛用的招數。
沈桃溪乖巧應下,想了想,滿眼天真道:“不過母親,三房怎麼了嗎?”
想起適才報來的消息裏,連養病都不安穩的老三,安氏臉一沉,在心底狠狠罵了一句。
“大人的事你無需打聽,左右同我們大房無關,今日你若無事便少出去轉,在自己院子裏看看書練練字,還有你師父前些日子讓你作的畫,你可莫要偷懶,等你父親出來……罷了,往後的事,先不議。”
沈桃溪如今聽見謝瑨便有些心裏打鼓。
她胡亂應下,差點忘了今日還要去江家,直到安氏囑咐完離開,她纔回過神。
“母親,我還要去瞧玉柔呢。”
安氏回頭看她,見她面色焦急,這才確定她不是爲了玩鬧。
“夫人,姑娘今日不待在府中也好,免得被那些個事污了耳。”
金嬤嬤在旁小聲提醒,想起三老爺被撞破同丫鬟不清不楚的事,滿臉鄙夷,“聽聞那丫鬟還是三夫人身側伺候的,想必待會,三房有得鬧,您還是讓姑娘出去躲個清淨更穩妥。”
沈桃溪老老實實地站在一側,半低着頭,沒有一點要偷聽的樣子。
可私下裏,卻恨不得把耳朵再拉長一些。
“你說的是,待會怕是有的鬧。”
安氏點頭,看回沈桃溪,“你若要去見玉柔便去,可切莫真同江家鬧起來,她畢竟是江家姑娘,即便你在江家佔了贏面,後頭那些虧,也還是會落到玉柔身上。”
“是,母親,女兒明白。”
“你若真想替玉柔撐腰,可以端着些身份,讓人多些猜測,但凡事聰明一些,莫要太沖動。”
送走安氏,沈桃溪再無停留,匆匆往外頭行去。
在何氏和三房身上耽擱了太久,也不知玉柔那頭如何了。
……
馬車上,金盞眉眼揪成一團,幾度思量,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姑娘,您,您怎麼告訴那顧老夫人了啊?”
“怕什麼,她回去必然會在這幾家鋪子上下功夫,趁此時機,我正好再壓了她剩餘的買賣。”
“可萬一她報復您……”
馬車緩緩而行,聽見金盞的擔憂,沈桃溪眉眼低垂,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她拿什麼來報復?清遠侯府剩下的那些產業,想活下去,只能交到顧錦文手裏,搏一搏。”
“那姑娘還?”
“我就是要讓顧錦文來出頭。”
沈桃溪道:“他以爲想法子查我父親,查我沈家,便能尋機會讓我沈家大房搖搖欲墜,可我要讓他知道,莫說動我父親,便是何氏曾瞧不上的我,也足以讓他崩潰。”
金盞聽罷微微愣神。
眼前的姑娘忽而迸發出冷意,讓人不敢多瞧,可偏又是這股子冷意,讓人被姑娘吸引,挪不開眼。
“對了,三房如何?”
沈桃溪拉回思緒,目光落到前頭的車簾上,淡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