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只以爲沈桃溪沒有瞧明白她的意思,還想再提醒兩句,可謝瑨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去給清遠侯送個信。”
男人眉心擰了擰,看向石青,沉聲道:“讓他管好家中親眷,莫要再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
頓了頓,謝瑨似想起什麼,倏爾嗤笑道:“是他清遠侯背叛在先,再自詡正人君子,該要惹人發笑了。”
這樣的話一出,便是證實了受委屈的人,確實是沈家三姑娘。
何氏眼前一黑。
原只是想逼得沈桃溪將侯府主母的位置讓出來,沒承想,卻讓侯府和錦文染了一身髒。
可她到底是還留着行事的清明,知曉沒了法子,旋即就要暈過去,想從死路中尋一處生機。
比如淮西王的逼迫,亦或沈桃溪的頂撞。
只要她因此事躺在牀榻上不能動,今日最大的錯處,就不會落在她身上。
屆時再讓人改些說辭,一傳十十傳百,便又會是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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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何氏沒想到,沈桃溪比她更快。
在她剛歪了歪身子準備閉上眼時,那頭的姑娘便直直倒了下去,阻了她準備走的路。
何氏愣住,做到一半的動作停下,僵硬又滑稽。
……
在一直未停的嘈雜聲中,沈桃溪暈的毫不猶豫。
甚至那一倒,還能感受到耳畔極速劃過的風。
她是真沒把會摔到腦子這種事放在心上,她只想斷了何氏的後路,讓她退無可退。
但下一刻,有人將她接住,一聲桃溪低沉又慌亂,讓她微微一愣,竟不知這閉眼嚇到了誰。
“顧老夫人,今日這一場,你可滿意了?”
男人將人交給鷹衛中的女子,聲音灌滿冷霜。
而這一刻,何氏終於徹底感受到了這位王爺未有壓制下的怒意和壓迫,
她嚇的連連後退,眼見着一位身量纖細的姑娘將沈桃溪打橫抱起,匆匆送進了馬車,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清遠侯府若還想護住這個爵位,最好盼着她無事。”
“王爺……”
眼見着謝瑨轉身便要離開,何氏只得硬着頭皮開口。
不管沈桃溪是不是真出了事,這個時候,她都該去瞧瞧才說得過去。
但那聲忐忑的王爺落下後,迴應她的只有兩側侍衛的冷肅,逼得她不敢往前多靠近半步。
……
謝瑨踏上馬車時,沈桃溪正坐在一側,喝着溫熱的牛乳。
瞧見神色不虞的師父,她抿了抿脣,偷偷擡眸打量了幾眼來人。
“師父不是猜到了,爲何還生氣?”
適才謝瑨開口質問何氏的那一句,沈桃溪便知,她這位師父將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所以纔會由着她,將委屈往她身上引。
可眼下師父的神情,明顯便是生了怒意。
“師父……”
“不過一個何氏,便能讓你又是哭紅眼又是往地上摔?”
“我沒有。”
“沒有?”
沈桃溪猶豫了片刻,而後小心看向他,同曾經習字時偷懶被抓了個正着一般,帶着刻在骨子裏對謝瑨的畏懼。
“就是沒有,我的眼睛是在父親那哭紅的。”
沈桃溪沒有氣勢地開口,“而且剛剛我若不暈,暈的一定是她何氏,屆時師父倒是冷一冷臉便無人敢說,可我就不一定了,他們一定會把我傳得更兇悍,說不準還會說我差點殺了她。”
“你不是從未將那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
“是不放在心上,但也不能無端端被她氣死吧?”
見着面前的人一臉不滿,偏又不敢大聲說出口,只壓着聲音嘀咕,謝瑨心裏的火瞬間便去了一半,無奈搖頭。
“我在那,怎麼可能會讓那樣的流言傳出去?”
頓了頓,謝瑨突然回想起今日之事,薄脣緊抿了一瞬又鬆開,若無其事道:“適才聽你話中的意思,是準備同顧家撕破臉了?”
“嗯。”
沈桃溪點頭,並未去瞧男人幽深的眼眸,“我不跟狼心狗肺之人來往。”
“那,你的婚事?”
“自然是要退的。”
沈桃溪將有牛乳的碗放回食盒,用帕子點了點脣,“之前雖受了些阻礙,但想必今日何氏回去,覺着拿捏不了我,一定會想如何讓顧錦文同我撇清關係,這樣正好,也省的我麻煩。”
謝瑨垂眸不知看向了何處,聽着她說話,適才的惱意消散,脣角揚着淺淡笑意,隨性又慵懶。
“適才你說,我若冷一冷臉便無人敢出言議論,其實你若多在我身側待一待,也能如此。”
面前的男人突然說起其他,讓沈桃溪微微一愣,待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端起茶盞輕飲。
“師父這話,是會替我撐腰的意思?那往後師父是會一直留在京都嗎?”
“你說呢?”
“若師父會替我撐腰,我自然是希望師父留下的。”
沈桃溪點了點頭,說得無比自然,“不然到時候師父離京,那些尋不到師父麻煩的,自然便會將心思落到徒弟身上,我可招惹不起。”
“還真沒多少良心。”
“只能怪師父的仇敵太多。”
沈桃溪小聲補了一句。
謝瑨無奈,卻也拿她毫無辦法。
“即便有人尋仇,那也是你大哥要擔憂的事,說起來,你沒有行過拜師禮,真要算,這聲師父也做不得數。”
“……小時候師父讓我習字作畫時,爲何不說這聲師父做不得數?”
眼見着面前的小姑娘越來越有精神,絲毫沒被適才的事影響,謝瑨也消了擔憂。
又坐了片刻,他才起身。
“師父去哪?”
“騎馬,送你回沈府。”
謝瑨修長的手剛挑起車簾,便因着沈桃溪的話停了下來。
男人轉頭瞧她,揹着光,眉眼隱於明暗之間,卻依舊難掩清雋昳麗。
“你若是不懼旁人將你我放到一處,我自然是願意與你同乘一輛馬車,你怕嗎?”
半晌,沈桃溪才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
誰家姑娘若是同男子被放到一處說嘴,好一些的便是爲妻爲妾,不順利的,譬如剛剛何氏尋她的這場麻煩,髒水潑成了,便是永遠擡不起頭。
就算家裏疼惜,不會被草草嫁出去,也會落一個送去莊子或廟裏的下場。
可想起那個絕不可能會出現在她和師父身上的關係,沈桃溪有一瞬的無措,隨後便是臉頰上一絲淡淡的溫熱。
但很快,這樣的異樣又平復了下來。
她還是有些不解。
他們是師徒,又能被人說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