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溪眨了眨眼,感覺到自己的雙眸仍有些紅腫,忽然就擠出了幾滴眼淚。
想將她逼着一個水性楊花無情無義之人,想翻臉不認她送出去的那些寶貝,那不如就讓人好好看一看,究竟是誰更無情無義。
“我不敢胡說。”
沈桃溪聲音有些哽咽,像是強忍着委屈。
“我送去的那些禮,明明讓老夫人高興不已,可適才,老夫人卻在誇顧小侯爺身側的女子,要同小侯爺一般尋我的錯處,若老夫人真心看重我,又如何會連查都不查,便當街這般欺辱我一個姑娘。”
旁側有議論聲起。
普通百姓不識得貴人,他們只會相信眼睛瞧見的。
身爲未來婆母,當街斥責人姑娘與外男不清不楚,逼得小姑娘連話都不敢說,這明顯便是想悔婚,還是想將小姑娘逼死的悔婚。
何氏聽見這些不利己的聲音,頓時慌了神。
她從未想過沈桃溪還會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也未想過這個滿心裏都是錦文的女子,見她生氣,竟不是求她原諒,而是要討回東西。
但到底是當了這麼久的老夫人,何氏壓下心緒,看了一眼旁側的丫鬟。
下一刻,那丫鬟上前,對着沈桃溪行了個禮。
“沈三姑娘貴爲國公之女,又同我們侯爺有了婚約,再如何也該知分寸懂禮數,若沈三姑娘行得正,爲何適才那名男子察覺到不對便匆匆離開?想必是沈三姑娘也沒想到,會在此處碰見我們老夫人吧。”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敢對我們姑娘出言不遜?”
金盞上前。
適才不能開口,此刻她早已忍不住。
而後頭才湊上來的衆人聽見這話倒吸了口冷氣,不知眼前這位,竟然是京都城裏頗爲有名的貴女。
霎時,路人們的議論聲中便多了些猶豫。
沈桃溪在傳聞裏,性子可算不得好,前幾日還鬧過要退婚,幸得顧小侯爺記着幼時情意不願放手,這才消停下來。
眼下這位沈三姑娘被顧老夫人瞧見同其他男子有來往,被指責幾句,倒也說得通。
畢竟,這興許會是真事。
“你們欺辱我,嘴巴隨意動一動便在我身上亂扣罪名,如今還要我自證清白,不就是瞧着我父親如今不在府中,大哥哥前幾日又當着顧小侯爺的面被人打傷,我不一定能反抗,所以纔會如此?”
沈桃溪啞着嗓音開口,擡手抹了抹眼淚,擡起下巴,“其實顧老夫人不必如此,顧小侯爺與那名女子的來往隨意查查便知,我不提,不過是想着你們侯府的名聲,想着女子要大度,但這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緣由。”
一句當着顧小侯爺的面受了傷,頓時又拉回了旁人的一些心思。
按顧家和沈家的關係,若真是看重,怎麼會眼睜睜瞧着沈大少爺被打傷,不聞不問,更不會主母未進門,便同其他女子不清不楚。
這樣看下來,還是沈家姑娘更可憐。
“沈三姑娘這話好沒道理。”
丫鬟見着旁人臉上變幻的神色,知曉此時不宜再由老夫人親自開口,便又強撐着硬了些語氣。
“三姑娘與外男來往,是老夫人和奴婢親眼所見,若清清白白,不如沈三姑娘便把那位公子請來,當面說上一說。”
“當面說上一說?”
沈桃溪紅着眼看了一圈,眼角落下的淚裏,也摻雜了幾滴帶着真心的失望,“被你們如此指責,即便我二人清清白白,今日只要他往我身側一站,這髒水便會立馬沾到我二人身上。”
“那敢問三姑娘,這是不敢了?”
“老夫人真要讓我請?”
“桃溪。”
何氏終於又開了口,同往常一樣喚了她一聲,只是語氣沉重,“這些年我待你如親女,你若真想退婚,私下裏來同我說,我一定會讓錦文做那個揹負罵名之人,但你不能……不能將我清遠侯府推入讓人恥笑之地,甚至……”
“老夫人別說了,我請就是了。”
沈桃溪挺直背脊,眼角淚珠滑落時,還對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周圍的人都被這笑顏晃了神,下意識停下了議論,唯獨何氏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
果然,下一瞬,沈桃溪又開口道:“只是適才老夫人說沒收過我沈府多少東西,到底是惹人發笑,我也實在是不願受此屈辱,待此事一了,我會將登記過的幾本冊子送去清遠侯府,還請老夫人照着上頭的東西,一一還回來吧。”
話音一落,何氏的臉色徹底失了控。
仿若瞧見了四周衆人面帶詫異的奚落。
適才她那般開口,不過是不想讓人得知他們侯府收了不少沈家的東西,不想讓人想起侯府曾有過的落魄,免得旁人嘆沈桃溪大方,懷疑她的目的。
可眼下沈桃溪不管不顧地翻出往事,讓她頓時生了無措。
讓人看了笑話不說,單說那些值錢的東西,她也根本還不上。
何氏怒意上涌,正想開口呵斥,卻在話語涌上喉間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此時發怒,不僅是拐着彎的承認了沈桃溪說的話,還會讓她藉機轉移同男子親近一事,將衆人的目光落到他們侯府身上。
真是好歹毒的心。
思及此處,何氏搖了搖頭。
“何必呢,桃溪,我清遠侯府能收你多少東西?甚至今日之事,我也並不想毀你名聲,只要你知曉了錯處,同我保證絕不再犯,這事,我便不再追究,我瞧着你長大,總歸是盼着你好的。”
“沒有嗎?早些年我沈家大房爲了幫你們侯府,連錢財的送了不少,賬本上都記着呢。”
沈桃溪終究還是裝不了太久的柔弱,眼中的委屈一點點消散。
自那日起她便打定主意要同顧錦文決裂,但今日何氏若沒來惹她,她也不會如此快清算。
可何氏總把她的真心當成軟弱,也總以爲她好拿捏。
“原本不想提那些往事,但老夫人既然看不上,便一併還了吧。”
見周圍的人將她這些話都聽了進去,唯獨何氏還要同她鬧,沈桃溪只慶幸當初爲了學着掌家,讓人仔細造了冊子。
甚至在挑東西時,爲了讓何氏高興,都特意選的有宮中或其他獨有標緻的貴重物件。
光明正大的來路,何氏不可能躲得掉。
而眼下何氏越嘴硬,她登門要東西時,連帶着整個清遠侯府,便越丟臉。
沈桃溪用帕子點了點還泛紅的眼尾,垂眸掩住了神色。
反正這名聲她沈桃溪沒有,清遠侯府也別想要。
“沈家桃溪!”
何氏臉色有些發白。
她都快要忘了曾經侯府的落魄,忘了在動盪間,四處打點的金銀,皆是出自沈家大房,可偏偏沈桃溪當着所有人的面,掀開了那些過往。
她惱羞成怒,卻還記得此行的目的,厲聲道:“你莫要胡謅毀我侯府名聲,既然你如此不服管教,今日之事我也不必再給你留臉面,你同其他男子……”
話音未落,旁側忽來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驚得衆人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何氏順勢瞧過去,只見一男子從不遠處的鋪子裏行出,身側跟着幾名面容冷肅的侍衛,擡着握劍的手,渾身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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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見我?”
謝瑨對上何氏的憤怒,行至沈桃溪身側。
低頭瞧見那雙澄澈的眸子時,男人在心底嘆了口氣。
有點棘手,小姑娘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想的太坦蕩了一些。
可怎麼會清白。
他的心思,自她及笄後,可從未有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