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糕點顏色鮮豔,一顆顆糰子翠綠圓潤,放在一起,仿若瞧見了滿園春色。
金盞看了幾眼,心裏不免泛起了嘀咕。
這些喫食好看是好看,但味道怕是難說。
連她在姑娘身側伺候了這麼久,都未嘗過幾次姑娘做的東西,皆因那些大多都不能下嚥,壓根就傳到不到她口中。
“也不知師父會不會喫,但好在我心意送出去了,該不會顯得不懂事。”
“淮西王?”
一側的兩人聽見師父二字,驚呼出聲,江玉柔也沒忍住變了神色。
她與趙語枝互看了一眼,想起那位年紀輕輕的戰神,頓時便憶起說書先生口中的滿是殘肢斷臂的駭人戰場,有些害怕。
“你說這些小東西,是給那位王爺的?”
“嗯,新學的春食,原本還有一桌子,可我只記住了這幾樣。”
沈桃溪下巴擡了擡,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做出的喫食。
“以往父親給我帶好東西回來,我也會給他送糕點,但都只是在旁搭把手,昨日師父出手大方,我自然得對他老人家更用心一些。”
趙語枝一時語塞。
連江玉柔適才的侷促,此刻也因着這一打岔,徹底消散在了四處。
但好在這一場打破了三人各自的心思,也翻過了對顧錦文的討伐和氣憤。
沈桃溪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聽見他的名字,故而這一轉,她也暗自鬆了口氣。
一晃便是半日。
江玉柔身爲庶女,到底是沒有趙語枝這般自由。
剛用了午膳,便先提出了離開。
沈桃溪不等她拒絕,將她送到沈府的馬車上。
“等過些時日我再給你送帖子,如今我的帖子送進江家,於你毫無助益,還得再等等。”
“我無事的,桃溪。”
江玉柔回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
不是裝出來的柔弱,只是平日裏低慣了頭,話語裏總是帶着客氣和疏離。
“你自己如今也有事,不必掛心我,而且這幾年因着你的身份,我那嫡母對我面上好了不少,足夠了。”
“但這段時日,怕也只有那麼好了吧?”
沈桃溪心如明鏡,但她並未多說。
如今她的相幫起不來太多作用,但此時還願同她來往之人,她皆會記在心裏。
“若她們太過分,你也可邀着語枝去坐坐,只要不同你那嫡母翻臉,她瞧見你身側結識的姑娘有些身份,總不好容着府中姑娘一直使絆子。”
“桃溪說的是,你可別傻子似的一直暗自忍着,平日裏聰明一些,起碼得讓你那嫡母瞧見你,這樣纔不會忘了你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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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柔抿脣低下頭,好半天才輕應了一聲。
她同沈桃溪一樣大,即便沒有青梅竹馬的相熟之人,換在別處,也已經可以開始相看,早做打算。
可在江府,她那個嫡母一直沒能想起她。
除了幾位嫡女,便是幾個會說話的庶女在前頭伺候,一點位置都沒給她留,甚至還瞧不上她,不許她靠近。
後來得知她結識了沈家和趙家的姑娘,那些人便開始陰陽怪氣,尋着機會打壓她出氣。
“罷了罷了,看你這性子,便知你聽進去了也無用,下次她們若欺負你,你直接讓人給我送信便是。”
趙語枝擺了擺手,又同她說了幾句才讓她上馬車。
直到瞧見馬車行遠,兩人才轉身,行回了菱溪苑。
“玉柔心思細膩,往後你說話,好歹也注意一些。”
“你還怕玉柔會同我生氣?”
趙語枝不甚在意地往嘴裏放了塊百花糕,“自從你帶她與我結識後,我對她可從無隱瞞,皆是真心相待,她雖性子軟,但怎麼也該知曉我是在替她抱不平,怎會真不高興?不過你若不放心,往後我收斂一些就是了。”
沈桃溪想起江玉柔最開始的侷促,點了點頭。
她如今顧不上太多,只能等家中的事情有了確定的消息,才能分出心思去做其他的事。
……
兩人說話間,沈桃溪做的喫食已經送到了謝瑨跟前。
陸子鳴在旁瞧着,驚訝之色還未浮現出來,便聽送來的小廝開口:“小的見過王爺,這是我們姑娘讓小的送來給王爺的春食,是姑娘親手所做,爲了感激昨日王爺的贈禮。”
謝瑨有一瞬的怔愣,原本的冷峻散去,更顯清雋之色。
“她親手做的?”
“是,王爺,這些東西皆是姑娘一人所做,未要旁人搭手,姑娘還說,王爺同我們老爺一樣,皆是重要的長輩,自然要用心對待,還望王爺莫要嫌棄。”
小廝話音落下後,陸子鳴稍稍退了一步,忍笑不敢言語。
謝瑨眉宇變換了幾許,終是親自伸手接了下來。
“回給你們姑娘,這份謝禮本王收下了,明日午膳後她若無事,本王會帶着陸大夫過去瞧瞧沈煜白,順帶再給她探探脈。”
“是,小的這就回去告知姑娘!”
小廝步履匆匆,退下後直奔沈府。
誰都知道陸家幾代從醫,祖上出了好幾位神醫。
甚至陸大人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是太醫院院正,只是到了陸大夫的父親,卻選擇了遊歷,連帶着小陸大夫,也不願留在朝中,連科舉的邊都不願挨。
但即便如此,小陸大夫醫人的本事,也還是一點點傳開了。
尤其是跟着淮西王去了平州後,從閻王爺那拉回了好幾個人,便逐漸有了小神醫的名號。
只是這位陸大人極少出現在人前,也只有淮西王才能喚得動。
眼下大少爺能得陸小神醫診脈,那他定是要快些回府,將這好事告知夫人和三姑娘纔是!
陸子鳴瞧着小廝急匆匆離開的步子,原想調侃一句,但憶起適才男人微變的臉色,想了想,還是改了口。
“你不是說沈三已經在喝藥,等過幾日再去沈府替她診脈?”
“早些瞧了也不是壞事,何況沈煜白的傷興許要養上不少時日,你去看看也好。”
謝瑨將食盒打開,瞧見裏頭顏色豔麗的糕點,一時竟是捨不得去嘗。
“現在倒是記掛起你那徒弟的傷了。”
陸子鳴輕聲嘀咕,下意識便想擡手去拿塊糕點,只是大袖還未碰上食盒,一股涼意便落到了他身上。
男人修長的手搭上食盒提手,輕輕一點,壓迫便隨之瀰漫。
陸子鳴立馬反應過來,收回了手。
“忘了,忘了,我好歹也是位神醫,別這麼斤斤計較。”
食盒隨之又被蓋上,謝瑨掀眸掃了他一眼,起身行去裏頭,再出來時,丟給了他一本殘破的醫書。
這便是讓他帶着寶貝出去的意思。
陸子鳴見好就收,拿着這孤本準備離開,心中直嘆自己大意。
他竟然忘了,這食盒裏裝的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但也是沈桃溪親自做的東西。
以謝瑨這等偏執的性子,怎麼可能捨得分給他,哪怕是一星半點。
只是想起昨夜院中那道冷沁蕭瑟的背影,陸子鳴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可憐這個好友。
當初一時興起誆得人喚起了他師父,如今兩人之間的鴻溝,也皆由這聲師父而起,屆時要將這一聲長輩跨過去,不知得費多少勁。
只是陸子鳴感嘆之下也生了好奇。
往後看謝瑨在小姑娘那喫癟,該是件極其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