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怡香樓內。
空氣裏瀰漫着曖昧無比的香氣,耳邊繚繞着女子的嬌笑聲和纏纏綿綿的琴音小曲,最頂層奢華的雅間內,一名俊逸風致的男子慵懶的任由一羣風韻各異的美人環繞左右。
美酒珍饈,春色撩人,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
而屏風後的暗室裏,粘稠的地面散發着腐朽的血腥味,晃動的燭光照亮那陰森冰冷的石壁,時不時傳來的鞭打聲和哀嚎聲,與外頭媚色無邊的場景相比,儼然是另一番殘酷的模樣。
一張冰冷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名俊美無雙的男子,華貴的玄袍與周遭昏暗的一切完美的融爲一體,那深邃的眼眸冷酷平靜的望着眼前鮮血淋漓的幾名俘虜。
可很快,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草藥香讓慕瓏淵回過神,下一秒夏淺薇已然站到了他面前。
齊侍衛分明感覺到危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趕緊解釋道,“永樂縣主一眼就認出外面的南言公子不是王爺,所以……”
夏淺薇輕輕一瞥那些奄奄一息的男子,僅僅一牆之隔,外面是人間天堂,而這兒卻是嗜血煉獄,幽王果真還是這樣的明目張膽。
慕瓏淵狠狠的記了齊侍衛一眼,再看向夏淺薇時眼底已經浮上了柔軟的流光,不等他問些什麼,夏淺薇卻率先開了口。
“易容術再好,眼神卻是騙不了人。”
她一眼就知道慕瓏淵想說什麼,他一定十分奇怪,爲何自己輕易的就拆穿了外頭那冒牌貨的真面目。
慕瓏淵看自己時的眼神,怎麼可能會有敬畏?
“……”原來如此,眼前的男子一副瞭然的表情,也是,若自己的屬下敢含情脈脈的看着這丫頭,那他必定會將對方千刀萬剮,哪還可能給機會爲自己效力。
對於夏淺薇來說,直覺固然重要,但細節更有說服力。
看見明王慕雲霄帶回來的那具屍身,一瞬間她也有些許動搖,可當觸碰到那屍身的雙手時,她就十分肯定此人不是慕瓏淵。
身上的傷痕可以僞造,身形能尋找相似的,可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曾經被慕瓏淵攬入懷中十指緊扣?
她能夠清晰的記得他指腹上薄薄的繭子,白淨的指甲和肌理分明的掌紋,這是誰都無法重現的。
倘若把這個理由告訴慕瓏淵,指不定這傢伙心裏會何其得意,所以夏淺薇並不打算說實話。
“送去的東西,可還喜歡?”慕瓏淵聲音輕柔,夏淺薇會出現在這兒,不正好說明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歉意,不再鬧小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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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母被氣病了。”哪知道,眼前的少女卻是幽幽開了口。
“……”
“兄長方纔還想帶上府中的侍衛來找你算賬,被我攔下了。”這言外之意,就是讓慕瓏淵不要再以南言公子的名義送那些討好之物,否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可不能保證。
雖然夏老夫人和夏故新都十分擔心她的未來,但一名流連風月的男子在他們心中是絕對不可能成爲夏淺薇的另一半。
慕瓏淵差點兒忘了夏家人的脾氣,他嘴角微微一勾,“大舅子那兒,事後本王再好好向他解釋。”
她說攔下了夏故新,換言之,這丫頭還是十分維護他的。
只見夏淺薇柳眉輕輕一蹙,已然感受到了慕瓏淵身上散開的愉悅之意,大舅子?
堂堂幽王果真是厚顏無恥到了一定境界……
夏淺薇長長嘆了口氣,她今日來,就是想告訴慕瓏淵莫要再胡鬧了,夏宜海一日不回京,夏家上下衆人的心裏就緊緊地繃着一根弦,只怕經不起幽王的折騰。
就在這時,一名雙手雙腳都戴着鐐銬的年輕男子被架了過來,他身上乾淨的衣衫與四周渾身是血的俘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低垂着頭,毫不反抗的被綁在了慕瓏淵面前的石壁上。
“就是他?”慕瓏淵很快從夏淺薇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此人是自己的部下從江南帶回來的重要俘虜。
“是的,屬下還未用刑,他已經都招了。”只見這名閻幽軍懷疑的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鞭子,他還從未見過這般配合的俘虜,沒有嘗過生不如死的滋味,說出來的供詞能信嗎?
藉着昏暗的燭光,夏淺薇卻是發現了此人披散的長髮下臉上的疤痕。
她不由得往前跨了一步,試探的問了句,“柯政?”
原本好似心如止水的年輕男子瞬間動了動,他緩緩擡起頭,在看見夏淺薇的那一剎那灰敗的眼底漸漸凝聚了光芒。
這少女……他見過的。
“你認識他?”慕瓏淵輕輕挑了挑眉,便見夏淺薇的眼神似有幾分複雜。
“他爲雲國太子衛玄麒辦事。”夏淺薇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再一次見到柯政。
居然真的是衛玄麒的人!
慕瓏淵沉默了片刻,“雲國太子手底的人,嘴巴緊得很,但他不一樣,一落入本王手裏就將自家主子的底細交代得一清二楚,讓人想要相信都覺得不可思議。”
誰知,那被束縛住的年輕男子忽然笑了出來,聲音依舊沙啞,但帶着幾分隱隱的得意,“不是幽王抓了小人,而是小人主動落入王爺的陷阱之中。”
主動?他的意思是自己故意被抓的?
只見柯政深吸了口氣,一副如願以償的樣子,“小人等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太子一直都想剷除王爺,可是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早已暗中聯合了金國王,先前還以另一個身份接近貴國太子,想要從中挑撥借刀殺人。”
暗室裏的閻幽軍們紛紛對視了一眼,而柯政笑得有些淒涼,轉瞬間眼底迸發出無盡的恨意,“小人沒有想過要活着離開這裏,王爺想知道什麼,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只有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慕瓏淵瞬間來了興致,落入自己手中,居然還敢談什麼條件。
但對方視死如歸的樣子倒是讓人忍不住想給他這個機會。
“不要讓衛玄麒死得太容易!最好是用匕首一片片的割下他的肉,再把他丟到山裏喂狗!”
這駭人的聲音飽含着某種悲慟的情緒,夏淺薇渾身一僵,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