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柳相挑斷筋絡的手腳漸漸冰涼,原本如細沙一般緩緩流失的力氣在這一刻竟伴隨着一股無盡的怒火重新席捲而來。
“嗚嗚……”秦玉媛被堵住的口中發出一陣模糊的嘶喊,她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身子開始左右搖擺掙扎起來。
柳溪音趕緊伸出手去扶住了她,貼着臉頰輕聲的叮囑着,“母親,別動了,若鬧出聲音女兒便不能陪你了。”
她的眼中一片真摯,沒有絲毫心虛與愧疚之色,只是面上似有些許淡淡的笑意。
柳溪音就這般迎上秦玉媛難以置信的目光,一點兒也不覺得對方那佈滿血絲的雙瞳看起來分外駭人。
她反而伸出手去替秦玉媛將垂下的髮絲一一捋順,如同回憶般感慨着,“自溪音懂事以來,母親見我時除了惱怒和不耐煩,就只剩下冷冰冰的表情,有時候溪音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你的女兒,爲何連陌生人,母親都肯給個笑容,唯獨對我就百般的不暢快。”
她的聲音平靜無比,聽起來彷彿在說着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秦玉媛分明感覺到她溫暖的小手緩緩覆上了自己的手背,任由那漸漸乾涸的血跡染上她纖細的指間。
在自己的印象中,這個小女兒一直都是副軟弱可欺,動不動就流淚的模樣,嘴上除了說知錯了,也吐不出半點兒好聽的出來。
可這一刻,秦玉媛只覺得眼前的人兒那般陌生,自己的血彷彿成了什麼有趣的東西,讓她心情愉悅的欣賞了許久。
明明從前她養的金絲雀死了都能哭上個把月兒,何時膽子竟變得這般大了?
“母親果然是大家閨秀,這手指真是好看,從前母親就常常誇姐姐的手像你,而我卻沒有沾到你的半點兒好,既不擅詩歌,女紅也不出衆,彈個琴都能把琴絃扯斷了,可是母親知道嗎?”
柳溪音頓了頓,隨後緩緩抽出了袖中的帕子將指間的血跡擦了個乾乾淨淨,隨後玩味而滿意的看着自己塗着丹蔻的指甲,聲音深遠而低沉。
“父親說過一個人的真本事,在於知人善任,倘若凡事都需要自己去做,那何必位高權重?等女兒入了宮,宮裏有無數的琴師,還有心靈手巧的繡娘任由女兒差遣,所以父親常說,母親着實目光短淺。”
“……嗚嗚,嗚嗚……”秦玉媛生澀艱難的聲音隱隱傳來,她的表情扭曲成一塊顯得猙獰無比,而柳溪音卻是幽幽挑了挑眉,如同看着什麼笑話一般盯着她。
“只是說母親目光短淺而已,這就受不了?難道母親忘了平日裏是如何貶低溪音,吹捧姐姐的了?”
秦玉媛很快安靜了下來,怒火彷彿已經將她僅剩的力氣燃燒殆盡。
柳溪音擡眼望了望外頭的天色,略帶惋惜的嘆了口氣。
“溪音明明有很多話想跟母親說,看來是沒有機會了……畢竟,父親已經打算在天亮之前把母親沉入京江,往後相府中也不會有人記得母親的忌日了。”
秦玉媛的眼神漸漸變得灰敗,柳溪音看着她這幅模樣,臉上的淡笑竟漸漸收斂,隨後流露出了一絲不捨與悲傷。
她緩緩轉過身去想要擦拭自己的眼角,卻發現原來她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淚。
“對了,溪音還是要感謝母親,若非母親將姐姐教成一個沒腦子的蠢貨,溪音也不會得到父親的承諾,畢竟柳家總是需要一個人來光宗耀祖,母親說對不對?至於姐姐……”
柳溪音最後的語氣意味深長,秦玉媛心中一顫,然而她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腦海中的意識也開始隨着憤怒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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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沒有鬧着要出屋門?”柳溪音回到自己的院子,用眼角的餘光輕輕一瞥守在門口的家奴。
對方搖了搖頭,“聽說只是叫人送了碗壓驚茶去。”
柳溪音沉默了片刻,隨後臉上露出了一抹諷刺的笑意,“隨她去吧……”
……
夜幕深沉,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幽王府中,一路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什麼人?!”
守在門口的侍衛似是聽見了動靜,立刻朝着某個方向追去,那陰影立刻鑽進了地牢,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讓他眉頭不由得一蹙。
“夏將軍?”
他很快找到了一名還未嚥氣的俘虜,冷聲威脅道,“夏將軍在哪裏?不想死就說!”
只見這俘虜艱難的擡起手指向角落,這黑衣人當即點亮了火舌,那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子當即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最近夜闖本王地牢之人,果然是你。”
身後驀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頃刻間地牢裏明亮無比,不知何時數名閻幽軍已然拿着火把守在了角落裏,爲首的男子負手而立,一身玄衣華服讓他渾身冷意畢現,俊美無雙的面容透着幾分危險。
慕瓏淵在京中設有不少地牢,像千草堂那樣的遮掩地比比皆是,就是爲了防範重要的俘虜被人劫走。
這幾日卻總有神祕黑衣人夜闖他的地牢,所以慕瓏淵已經準備多時,就是爲了守株待兔等着對方送上門來。
眼前的黑衣男子眼底劃過一抹暗芒,隨後緩緩擡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那張冷峻的面容。
“你真下得去手!”冷玉寒厭惡的看向慕瓏淵,他指着身後傷痕累累的夏宜海,“若讓她知道了,你又打算如何?”
這個她自然指的就是夏淺薇,冷玉寒就是拿不準慕瓏淵這次的目的纔沒有立刻出手救人。
他着實沒有想到,幽王一面示好夏淺薇,另一頭卻依舊嚴刑拷問她的父親!
如此不近人情,究竟何來的信心能夠讓夏淺薇接受他?
面對冷玉寒的指責,慕瓏淵卻是面不改色,“本王不過是秉公辦事,還需要什麼打算?倒是你,太子派來的?”
提起慕元,冷玉寒突然惱羞成怒,他握着長劍的手咯咯作響,總覺得慕瓏淵是在諷刺他背叛二人之間的情誼,辜負摯友之間的信任。
怪他?這個卑劣的男子有什麼資格怪他?!
“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