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視線相撞,衆人分明感覺到夏淺薇與溫氏之間似有一種旁人猜不透的較量,好像還有什麼危險的事情在背後。
然而,溫氏忽然避開了夏淺薇的目光,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臉上帶着別有深意的笑容。
她避而不答的態度讓衆人心中有股隱隱的不安,夏香小小年紀,那狠辣的心腸比起杜姨娘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段時間一直找不到她,夏宜海的心裏好像被埋下了忌憚的種子,總覺得不知何時,夏香就會給將軍府帶來難以想象的危險。
而夏淺薇已然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倘若夏香已經中毒死了,溫氏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反應,想必那個孩子正在什麼地方醞釀着新一輪的復仇。
“那麼第二個問題,我母親當年的死可是與你有關?”
夏淺薇忽然又開了口,夏宜海的眸光當即一閃,有些震驚的看向那面色篤定的少女。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不由得從心裏蔓延開來,他忽然感覺到溫氏投來一抹玩味的目光,這一刻他的心當即一沉。
“你,你做了什麼……”夏宜海故作鎮靜的聲音略顯低沉。
此時溫氏體會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一想到終於有件可以讓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傷心打擊的事情,她便覺得方纔的緊張與害怕瞬間一掃而空。
“來人,把這個瘋婦拖出去!”老夫人突然冷喝一聲,她不希望溫氏再說些什麼瘋話刺激夏宜海,擾亂衆人的心情。
今日這樣的家醜已經夠丟人現眼的了,何必再拿十幾年前的事情出來堵心。
然而溫氏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將軍可還記得當年秦玉容與明王互訴衷腸的密信?”
“夠了,住嘴!”老夫人狠狠的制止道,她豈能讓溫氏再次羞辱自己的兒媳?
“母親,讓她說!”然而事關玉容夫人,夏宜海就會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執着。
溫氏得意的笑了笑,“秦玉容本來已經讓她的婢女燒了那封信,但我早早的便備了一封,趁着那蠢丫頭分身之際換走了,燒掉的不過是個空信封罷了。”
明王千里迢迢送來的誠意,溫氏豈能白白浪費?秦玉容如此水性楊花,她當然有義務幫助夏宜海認清那狐媚子的真面目!
“將軍的嫉妒心可真厲害,一封信再加幾條傳聞,就讓秦玉容吃盡了苦頭。”溫氏的笑容越發猖狂,她的心情變得格外好,已然承認連當年的那些流言蜚語都是她的傑作。
可她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刻看向面色平靜的夏淺薇,“只可惜你這丫頭命硬得很,不過,連你母親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衆人分明看見溫氏的手突然伸進了袖內,竟是朝着夏淺薇衝了過去。
“小心!”夏常峯想也沒想便挺身而出,一把抓住了溫氏拔出來的匕首,鮮紅的血液從他的掌中涌出,眼前的婦人微微一愣,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奮不顧身的兒子。
“你……”
可下一秒,一道刺耳的穿透聲傳來,夏常峯的瞳仁當即一縮,目光落在了貫穿溫氏心口的那把長劍上。
伴隨着屋子裏一陣驚呼,命婦們紛紛避開了視線不忍再看,而夏宜海已然鐵青着臉色毫不猶豫的抽回了自己的佩劍。
地上的婦人抽搐了幾下,隨後陰森如鬼的視線死死地盯着夏淺薇,她扯開了一個極其艱難卻又惡毒的笑容,用盡隨後一絲氣力咒道,“咳咳,你,你以爲贏了嗎?得罪了那麼多人,我、我會在下面好好看着你會是個什麼樣的死法,哈,哈哈……”
誰也沒有想到溫氏臨死還要吐出這麼惡毒的話語,而夏淺薇就這樣靜靜的垂眼望着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婦人,全然能理解溫氏最後的這拼死一搏。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今日難逃一劫,所以纔想着跟自己同歸於盡。
……
一場壽辰,卻以這樣慘淡的結局收場。
老夫人的屋子裏一片清冷,夏淺薇乖巧的守在老人家的身邊,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服下一碗蔘湯。
“祖母,淺薇已經命人好生送走了鳳仙姑娘,此次多虧有她相助裏應外合,才能讓歹人自投羅網。”
夏宜海已經命人將鳳仙的未婚夫救了出來,很快有情人便能終成眷屬,而她腹中的骨肉,也不是夏宜海的。
老夫人許久之後才魂不守舍的迴應了一句,夏淺薇見她這般惆悵的模樣,當即歉意的開了口,“都是孫女的錯。”
其實可以避開這一日,起碼讓夏老夫人開開心心的過個生辰,奈何溫氏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除掉她。
“傻孩子,你有什麼錯,錯的是祖母,不該把你交給那麼一個人面獸心的毒婦撫養!”背叛主子的雷嬤嬤是活不成了,興許是她對老夫人還是心懷愧疚,便將這些年溫氏的所作所爲交代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是如何將夏淺薇養成一個刁蠻任性的紈絝小姐,如何一步步的毀她聲譽,讓她成爲衆矢之的。
溫氏將對玉容夫人所有的恨都加諸在了夏淺薇的身上,一樁樁一件件,讓老夫人痛心疾首。
她根本就是隱藏在將軍府中的惡鬼,哪怕身在雷若寺,都要籌劃着一個個陰謀讓夏府不得安生!
幸好她原本就出身不高,又與孃家鮮少往來,如今人已死,夏府也無需給多少交代。
“淺薇只覺得對不住二哥。”夏常峯何其可憐,要如此殘忍的直面他母親最醜陋的一面,只怕他這輩子永遠也忘不掉溫氏在他面前倒下的那瞬間。
回想起來,那婦人到死也沒有多看夏宜海一眼,她會這般瘋狂處處與玉容夫人和夏淺薇作對,恐怕也只是因爲對命運不公的反抗而已。
有的人一生下來就註定可以成爲一家主母享盡榮華,而有的人再怎麼努力,卻只能屈居人下,所以溫氏才永遠都想着贏,是嫉妒和不甘讓她走向了絕路。
“你二哥是個明理之人,祖母倒是擔心你,孩子……”老夫人想起溫氏臨死前的那些話,那個毒婦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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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夏淺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想要她命之人何其之多,也不在乎增幾個魁魅魍魎。
從老夫人的屋子裏出來已是傍晚時分,賓客早已在蘇姨娘的安排下離了府,寧靜的金色餘暉撒在這座異常清冷的宅院裏。
不遠處,如畫臉色凝重的揣着一封信件緩緩而來,“縣主,這是二少爺讓奴婢轉交給您的,而他方纔已經上了馬車,啓程出發前往軍中了。”
夏淺薇的眼底劃過一抹幽光,夏常峯……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