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船緩緩靠岸,甲板上的男男女女着裝各異,夏淺薇立刻聽見風中夾雜着不少外土口音,她驚訝的看着滿船形形色色的身影,除了端方得體的文人雅客,其中竟還不乏腰間懸劍的江湖人士,以及粗獷兇惡身份危險可疑的匪類怪傑。
每一個角落都聚集着不同的羣體,衆人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談論着毫不相及的話題,場面說是和諧,又有着古怪的雜亂在裏頭。
仔細一看,每隔一段距離便有氣息內斂目色冷峻的便衣侍衛守着,氣勢如炬威如泰山巋然不動,就連夏淺薇這樣毫無武藝在身的女子都看得出他們個個都是絕頂高手。
待她回過神來,慕元已經往她手中塞了一塊遮面的紗巾。
“慕公子,我家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一名面色和善的小廝迎上前來,然而夏淺薇分明從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若隱若現的藥水味。
這種味道她十分熟悉,是一種淬於暗器上的劇毒所獨有的刺鼻之氣,所以他身上掛了香囊遮掩。
再一看對方兩指之間的繭子,眼前的小廝怕是一個善於使用暗器的練家子。
所以這艘船的主子究竟是何身份?爲何召集了各方人士,而且看那些凶神惡煞的武林中人,面上竟皆能捕捉到幾分敬畏與忌憚。
夏淺薇同樣注意到這小廝不着痕跡的打量了自己幾眼,但很快便恢復如常,不用想便知對方清楚慕元的身份。
這時,原本各散西東的人羣突然齊齊朝着某個方向而去,隨後在一幅獎勵單前站定,每個人的臉上都難以掩飾的期待與興奮。
“三小姐可聽說過四方競會?”身旁的慕元淡笑的問了句,夏淺薇眸光一閃,“十四先生?”
四國之中奇人如此之多,關於這位十四先生的傳聞更是神祕精彩,有人說他是富甲天下的大善人,扶貧救人不分國界,也有人說他是豪匪一流,勢力遍佈黑白皆通。
衆說紛紜,卻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普天之下不乏善人土匪,爲何他這般聲名遠播?就因爲他舉辦的這四方競會!
夏淺薇頓時明白爲何眼前會聚集這麼多來自五湖四海的各類人士了,這位十四先生性格怪異,他做人講究的是個眼緣!
受他邀約來參加這競會的,很可能是商賈名流,也可能是山賊惡霸,而只要上了他這條船,便無高低貴賤,哪怕是在逃的通緝犯,都可以不受歧視。
夏淺薇知道一個人能做到一視同仁並不難,難的是讓衆人也遵守這個原則!
所以她才覺得這位十四先生着實不簡單,這背後一定有其難以想象的手段和勢力在維持。
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這四方競會多以詩詞歌賦論高低,但偶有別出心裁的比法。
例如十四先生最近得到了什麼有趣的寶貝不懂得用法,就會拿出來讓受邀者爲其解惑,而連遊走五湖四海的十四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天下間又有幾個人懂?
而他給出的謝禮亦或者獎品,也是任性得很,有時候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寶物,有時候又可能是路邊隨手摘來的野果,有許多千里迢迢受邀前來之人,博得頭籌之後得到的也只是毫不起眼的一把蔥。
這種如同賭博一般的方式,竟讓更多人趨之若鶩爲之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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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博得頭籌者,可得破衣一件。”人羣中響起一道玩味的聲音,衆人彷彿心中早有了準備,臉上毫無失望之色,說不定這件破衣又是能掀起風浪的曠世之寶呢?
“二甲可得破醫書一本,三甲可得黃金一箱!”
夏淺薇分明注意到不少面相困苦之人眼中爲之一亮,她心中對這位十四先生越發好奇,他彷彿是在考驗人心,因爲有可能一甲的破衣不值一文,有多少人願意放棄明確的真金白銀,去賭一賭運氣?
倘若這位十四先生是以此方式招募天下能人異士,那麼這些眼底只有黃金的目光短淺之人,哪怕一身的本事也不堪重用。
“三小姐想要哪件獎勵?”身旁的慕元看夏淺薇看得那般認真,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句,然而他細想了片刻,“應該是醫書吧?”
夏淺薇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夏淺薇只覺得身形一晃,竟有人從背後撞了她一下。
隨後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詫異的眼眸中,對方的眼底竟劃過一抹氣惱,然而快得讓她差點捕捉不到。
不等夏淺薇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帶着一身的高傲之氣領着自己的隨從消失在了前方的人羣之中。
“三小姐沒事吧?這甲板上龍蛇混雜,難免有無禮之徒。”慕元略顯不喜的望向那人的背影。
然而風中那殘留的龍涎香味卻是讓夏淺薇心頭一動,再一看那男子的身形,確實是慕瓏淵無疑。
他怎麼來了?
迎上慕元擔憂的視線,她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但很快她又覺得暗處似有一道犀利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識的望向慕瓏淵方纔離去的方向。
這幽王怎麼陰魂不散?而且自己哪裏又惹了這位大爺?
“主子?”慕瓏淵身邊的便衣閻幽軍分明感覺到他身上突然散開的寒意,立刻惹來四周不少別樣的視線。
他們爲了不引起注意刻意收斂了原本冷酷的氣息,裝扮成普通貴人的模樣,自家王爺莫不是遇見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慕瓏淵一眼就認出了那戴着面紗的少女是誰,以及她身邊的那名男子。
這丫頭與太子的關係何時竟到了這般可以同遊的程度了?而且方纔慕元下意識的護着夏淺薇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心中竟莫名升起了一種不悅的感覺。
很快,又一名閻幽軍從暗處而來,壓低了聲音在慕瓏淵的耳邊回道,“主子,第一名的獎勵確實是我們找了許久的金蠶甲。”
慕瓏淵很快收回了思緒,他的眼底劃過一抹流光,那個人又在發什麼瘋,倘若讓皇帝老頭知道了,有好東西不獻上去,指不定怎麼猜忌。
不對,既然慕元在此,說不定這一切就是那老頭子示意的。
“走,看看那丫頭去。”
慕瓏淵不真切的聲音傳來,周遭的閻幽軍不由得一愣,什麼丫頭?王爺不是應該看看金蠶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