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臭小子,有空羨慕雲纓,不如去操練場上跑個百八十圈,祖父相信定能進步神速!”
只聽夏長卿冷哼一聲,那幾名男兒當即渾身一震,立刻陰鬱的看向夏珣,眼神好像在說你可閉嘴吧。
他們沒有注意到此時夏如霜緊張的神色,唯獨旁邊的墨炎璃,早已將她的異常盡收眼底。
“依本王看,愛妃和鎮國公年輕的時候可像了!”
他很快帶着天真的表情仰起頭來,夏長卿立刻面上一喜,大步來到江雲纓身旁的空位坐下哈哈一笑,“對!雲纓就是繼承了本國公的孔武有力,是個帶兵打仗的好苗子!”
爽朗的笑聲久久不能停止,而下一秒,江雲纓和夏如霜面前的白瓷玉碗已經被堆得高高的,“多喫一點兒,我們夏家的女兒可不能餓肚子!”
對面的夏家五子不由得想起他們從前跟着夏長卿行軍時,經常有上頓沒下頓,可祖父卻說,“我們夏家的兒郎不怕餓肚子!”
幾個人瞬間覺得眼前的飯菜不香了,而二夫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們若有所思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
很快她心中卻是輕嘆了一聲,難道這幾個孩子不知道他們的祖父現在忍得很辛苦?
這些年對愛女的思念怎麼可能如此快便平息?
夏長卿是生怕又把人嚇着了,一直在剋制自己的情緒,努力表現得尋常平靜,可實則啊……
江雲纓感受着這份將自己包裹的濃濃父愛,竟一點兒也不覺得身旁的這位老者有些聒噪。
她從未經歷過這種一家人圍着桌子的生活,明知自己不過是個局外人,可卻還是漸漸沉浸於局中。
原來,被長輩寵溺是這樣的感覺,好像只要她喜歡,夏長卿就能將天上的星星也摘下來。
果然,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夏如霜自以爲的苦衷,難道比得上本應在父母膝下盡孝的責任?
似是感受到江雲纓情緒的變化,夏如霜手中一抖,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女兒,總覺得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什麼。
明明近在咫尺,可卻讓她覺得兩人之間隔着一道永遠也無法逾越的溝壑。
膳後,二夫人帶着夏如霜回到了那間多年來都不曾有過變化的屋子。
“這裏的擺設還是與你離開時一模一樣,父親特地交代下人每日都要打掃,因爲他相信,指不定某天你就想通回來了。”
夏如霜白淨的手指輕輕劃過一塵不染的桌面,空氣中還瀰漫着她最喜歡的蘭花薰香,若非窗外的那棵梧桐樹又長大了不少,她簡直要懷疑自己從來不曾離開過。
“二嫂,我不能……”她不能在國公府久留。
“父親每次回府,總會來你的屋子裏坐上許久,他一直反省是否自己對你過多管束,他說最後悔的便是那時候與你立了約定,不能去相府看望你。”
夏如霜立刻想起自己離開鎮國府時,曾丟下狠話,說自己今生不會再回來,在她的記憶中,父親也是第一次大發雷霆,揚言只要她跨出家門一步,父女二人便永不再見。
其實當時,她何嘗不是爲了激怒夏長卿,知道什麼樣的言語最傷人。
想到這,夏如霜眼眶一紅,正所謂年輕氣盛,其實要離開鎮國府,也不必那樣揉碎一名父親的心。
“不如這幾日,便讓雲纓留下來陪陪你?”
二夫人分明看出,夏如霜和江雲纓二人也有解不開的心結,只有爲人父母了,才能體會那一份不易。
果不其然,這句話打動了眼前的婦人,可很快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二夫人忍不住笑道,“二嫂替你去說,如何?再不濟,也有璃王殿下幫忙說情。”
提起墨炎璃,夏如霜心中便羞愧難當,這些年自己不但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明明是一樁大好姻緣,她卻聽信了傳聞差點兒阻攔了這門親事。
然而待她們離開不久,卻在走廊上看見了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們在做什麼?!”二夫人柳眉一蹙,夏遠渾身一震當即回過頭來,“母親,祖父在祠堂裏,好像哭了。”
“……”
衆人頓時一陣沉默,果不其然,很快便聽見裏面傳來了些許動靜聲。
“倩兒,如霜回來了,待兒子和兒媳們穩定了災區之事,我們就真的一家團聚了……嗚嗚……是我沒有照顧好如霜,你用命換來的女兒……”
那魁梧的男子望着自己愛妻的牌位,想起數十年前愛妻難產時自己立下的誓言,肩膀不住的聳動着。
男兒有淚不輕彈,誰會想到在沙場上所向披靡的老將軍,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看着夏長卿情緒大起大落的模樣,衆人百感交集,目光立刻齊齊落在了夏如霜的身上。
此時他們心中皆是升起同一個想法,就算綁,也不能讓她再離開國公府半步!
就在這時,老管家匆匆而來。
“二夫人,宮裏來人了,說是要接璃王妃面聖。”
當衆人趕到的時候,江雲纓已經跨上了馬車,聽見身後匆匆的腳步聲,她便別有深意的看向夏如霜。
“母親,雲纓很是羨慕你,就算有天大的難處,也還有外祖父與夏家衆人,願意爲你遮風擋雨,與你同進同退。”
“雲纓,我也可以……”
“可以什麼?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又能保護何人?”
江雲纓輕輕笑了笑,在她看來,夏家的每一個人都有自保之力,除了夏如霜。
此話一出,那婦人當即如鯁在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輛馬車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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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自責佔據了夏如霜的心頭,想來自己確實可笑,雲纓說得對,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卻還妄想保護夏家的所有人。
她哪有資格說可以爲女兒遮風擋雨?
夏如霜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後院的,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墨炎璃早已在迴廊上等着她。
那俊美無雙的男子臉上帶着別樣的笑意,明明是悅耳如春風般的聲音,卻如同一顆石子,激起了她心中的驚濤駭浪。
“母親,十六年前可曾去過東嶽?炎璃記得,東嶽的鎮國將軍也是天生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