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如傅悅所言無差,第二日天還沒亮,一陣驚雷過後,一場狂風暴雨席捲暨城。
天地間也蒙上一層陰暗幽森,如同暗夜籠罩,又有雨水遮擋,遠處都瞧不真切,只在天邊泛起一片白光。
傅悅站在廊下看着這一場如瓢潑一般傾注而下的雨,心中悵然,不免有些擔心。
又過了一日了,楚胤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這不像是他的行事性格,爲了免她擔心,他就算是再忙,也必定不會誤了給她音訊,而且,她已經去了幾次傳書詢問,這幾日更是日日不斷,可是,已經十二天了,不應該啊……
而且,就算他出了什麼事,只要身邊還有人,也絕對不至於音訊全無的地步。
有些想不通。
可即便想不通,她現在也沒辦法,只能再等等,實在不行,急於派人趕去南境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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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雨下了半日,終於在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漸漸停歇,天地間卻依舊灰濛濛一片,皆是暴雨過後的寂靜,好似這場仍有後續。
蒙箏也從外頭回來。
傅悅聽完蒙箏的稟報,下意識的站起來,一臉驚詫的看着蒙箏:“你是說,如今暨城都傳遍了?”
蒙箏神色沉凜的回話:“是,不知怎麼的傳出了這個流言,也不知從何處傳起的,屬下聽聞時已經人盡皆知,許是有人暗中推動,如今不僅坊間物議沸騰,朝中和禁軍各處軍營也是人心惶惶。”
傅悅詫然,也是困惑不已,緩緩坐下,竟半天沒有任何言語。
蒙箏所言,便是如今暨城傳得沸沸揚揚的一則流言,然則,卻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而是當年慶王府的冤案!
不知是誰放出的,說當年慶王府叛國一事,實則是皇帝難容戰功赫赫的慶王府,所以,在慶王大敗北梁和北漢之後,密令沈霆等人勾結北梁,出賣軍情,將北境的軍情佈防暗中告知北梁,才讓慶王慘死沙場,葬送了聶氏一門忠烈和聶家軍,以及北境百萬子民,將北境化爲煉獄,之後又讓沈霆等人將一切罪責推到慶王頭上,構陷慶王通敵叛國,致使聶氏揹負污名,之後,爲了剷除後患,皇帝暗中命人火燒慶王府,又株連聶氏九族……
雖然只是流言,可是一經傳出,還是在暨城上下炸開了鍋,其實這不是新鮮事,很多人都知道當年慶王叛國之事怕是另有內幕,當年本就是疑點重重,可在皇帝的殺伐果決雷霆手段之下,誰也不敢質疑,去年沈霆叛國的事情出來後,就更加確認,只是暨城畢竟是天子腳下,哪怕有質疑,又有誰敢表露,所以,哪怕暨城之外的民間和各處軍中一直都傳有這樣的流言,可卻還是一只被壓着,暨城之內自然也無人敢議,如今被有心人傳開,就如同星星之火,一經燃起便瞬間燎原!
而這則流言不同於之前模棱不清的猜測,而是邏輯分明的篤定,頗有依據不說,也符合當年的情形,加上結合去年沈霆叛國的事情加以深思,更是多了幾分可信度,所以,引起的轟動自然是不小的。
短短半日,這則流言便如同上午的暴雨,席捲整個暨城,每一個角落都不曾略過。
秦國上下多少人感念敬佩慶王府,特別是暨城和北境的軍民。
慶王府鎮守北境百年,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四代慶王,包括聶氏在內,就有兩個是戰死沙場的,還有不計其數的聶氏子弟,北境的軍民對慶王府最爲愛戴稱頌,從去年沈霆叛國的案子被揭開的這一年來,北境對於前後兩場叛國的案子就爭議不斷,軍中更是對此諸多猜測質疑,特別是皇帝前後兩次天差地別的處置之後,只是被壓着罷了,可一旦如今暨城這樁流言傳到北境,那後果絕對是不容小覷的。
而暨城離慶王府最近,受過慶王府大恩的人數之不盡,如今傳出這樣的流言,自然是免不了一場風波。
自然,皇帝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質疑和詰問,皇室威嚴也隨之蕩然無存!
哪怕,只是一樁沒有確鑿證據的流言!
“公主,可要屬下去查此事?”
傅悅眼簾微顫,沉吟片刻,才粲然一笑,略有深意的看着蒙箏問道:“查來作甚?正合我意而已,我聶家的恥辱污名,也是時候該洗一洗了,不過……”頓了頓,她神色掠過幾分陰沉:“若是有人敢借我聶家的事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那我就不開心了!”
蒙箏驚訝:“公主是說,此事是榮王所爲?”
傅悅嗤笑:“這個時候除了他,還有誰有必要散播此事?”
蒙箏瞭然。
傅悅笑道:“看來他這次是真的等不及了……”
關於京中的流言,皇帝也很快就收到了。
平時泰然自若喜怒難辨的皇帝,竟是大發雷霆!
摔了一堆東西,命人徹查是何人散步的謠言後,再度犯起了頭痛,然後,痛了一陣子後,竟是暈厥過去。
何福立刻叫人去請來太醫,一堆太醫來了,輪流給皇帝診脈,也都只說皇帝是急火攻心昏厥,對於頭痛的症狀依舊是沒有定論。
自然,也就當是急火攻心了,而且,這火氣還有點嚴重,皇帝這次,是真的病了,本來就一直在抱病不出,這一波太醫進出,更是引起了旁人的猜疑和不安。
皇后聽聞此事,也只是一笑而過。
可宮中朝中卻因此人心更慌了,好些大臣求見皇帝,探病請安爲其一,更多的,是京中的流言,可都被同之前一樣,拒而不見!
因爲這起流言,禁軍各營也是議論紛紛人心不安,一日過去後,風波更甚,狡兔死走狗烹的說法也甚囂塵上,根本彈壓不下,軍中最忌諱的編年史這般流言,禁軍統領何儔不得不發出統領軍令,召集禁軍校尉以上的軍官全部聚集禁衛府商議此事,然而,這些人進了禁衛府後,竟大半被設伏誅殺。
而這件事,竟是發生的悄無聲息。
傅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時收到的,還有驍騎營的七萬大軍已經集結,正往暨城四大
城門靠攏的消息。
榮王起兵逼宮了!
顯平三十二年八月初十,夜,皇長子榮王趙湮以驍騎營七萬包圍暨城,欲之逼宮!
京城內收到消息的時候,大軍已經在城外,顯然是暨城周邊的警哨都被除掉了,而四個城門的守門禁軍皆爲之大慌,可守門的禁軍將領一個都不在,軍階稍高的也都不知去向,他們只能立刻去稟報上一級的傳訊站,然而,卻都一去不回。
禁軍統領以及一衆軍官皆不知所蹤,禁軍羣龍無首軍心不安,根本撐不住,沒多久就被驍騎營大軍陸續攻破了,大軍進城,暨城隨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