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哭哭啼啼努力爬上了岸,咬了咬牙,將昏過去的趙琮拉了上來。
趙琮受了凍,臉色慘白脣色發青。
虎子更加嚎啕大哭,“小琮兒你可別死了啊,你死了我就是罪人了。來人啊,救命啊”
他絕望地看向四周,卻沒看到一個過路人。
這可怎麼送趙琮回去
虎子哇地一聲,更加大聲哭起來。
一個提着籃子的老婦人,往河邊走來。
籃子裏裝着幾件溼衣裳,大約是來河邊漂洗的。
她發現了虎子他們,慌忙跑過來驚訝問道,“哎呀,怎麼回事呢這是你們可是落了水”
虎子看到有人來了,馬上抹了淚,拼命點頭,“好心的阿婆幫幫忙啊,救救他吧,他昏過去了。”
“你們倆孩子是不是來河邊玩掉河裏了這天多冷啊,哪裏不好玩,跑河邊來玩,真是的”她跺了下腳,“等着,我回去喊人,我背不動他。”
說着,她轉身又往回走,腳步飛快。
虎子傻眼,啊
這就走了
“喂,阿婆”虎子從地上爬起來,將趙琮背上後背,試着背了背,發現趙琮好重,但勉強還能走路。
虎子半背半拖着趙琮,追着老婦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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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只拎着個小竹籃,走得比虎子快,沒走多久,老婦人的身影就看不見了。
虎子又哭了,“人呢上哪兒去了喂,回來啊,救命啊”
他連哭邊走。
沒過太長時間,前方的雪霧中,出現三個身影。
那三人是朝虎子的方向而行。
不是在走路,是在奔跑。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虎子的跟前。
虎子認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剛纔那個老婦人。
“快快,趕緊的,將他們背起來,再凍下去就沒命了。”
跟着老婦人前來的,是兩個大個子漢子。
其中一人朝虎子招招手,“小兄弟,跟我們回家去換身衣裳,烤烤火。”
虎子感動得哭了,“多謝你們了,多謝阿婆。”
他剛纔還以爲老婦人跑掉了不救他們,沒想到,是回去喊人啊。
“不謝不謝,舉手之勞。”老婦人擺擺手,笑着道。
兩個大漢,分別背起虎子和趙琮,跟着老婦人往回走。
繞過一片樹林,再繞過一個土坡,就見幾間院落,錯落蓋在一片白菜地的邊上。
這個時節,白菜早已全部收割,地裏只有一些菜根樁,或是幾片爛菜葉子。
菜地的旁邊,是一個扎着竹籬笆的破落小院。
院中有三間半泥牆房。
其中一間房的屋頂上,飄着炊煙,有個小姑娘的咳嗽聲,不時地傳來。
老婦人推開籬笆院門,招手叫大家跟上。
她朝那冒着炊煙的屋子喊着,“杏子,熱水燒好了沒有”
“奶奶,正燒着呢,水就快開了。”小姑娘的聲音,大聲回道。
“快點,人已經帶來了。”老婦人大聲道。
“周嬸子,人放在哪裏啊”一個大漢子問道。
“放我屋裏吧,我那屋要寬敞些。”老婦人說道。
兩個漢子,揹着虎子和趙琮,走進緊挨廚房的那間西邊屋。
虎子這時說道,“大叔,放我下來吧,我能走路。”
背虎子的大漢說道,“也好,讓你走走路暖和一下。”
他將虎子放下來。
另一個漢子,將趙琮放在牀上。
老婦人又說道,“都莫慌着走,幫人幫到底,快給他們將溼衣裳脫掉,我端熱水來。”
虎子不好意了,“我我自己來。”
背虎子來的中年漢子笑道,“小毛孩子還不好意思呢,行行,你自己脫,我給你找個毯子蓋。”
另一個漢子則將趙琮的溼衣和溼鞋子退掉了,扯過被子蓋了。
虎子裹着毯子,瑟瑟發抖走到牀邊。
他往趙琮的臉上看來,哭着臉道,“他怎樣了”
“凍昏過去了而已,性命沒關係,看,這手上的脈搏還跳着呢。”一個漢子捏捏趙琮的手腕,說道。
“那就好。”虎子鬆了口氣。
老婦人提着水壺走進房間來,“熱水來了,快來擦擦身子。”
一個漢子幫着找來沐浴的木盆,放在屋子中間。
另一個漢子道,“周嬸子,我回家找些男娃子的衣裳來給他們換換。”
老婦人道,“那還不快去,你找來衣裳,他們正好擦好澡了。”
“誒。”漢子笑着,回家去了。
在老婦人和兩個漢子的幫忙下,虎子和趙琮都用熱水擦過了身子。
他們穿着上送來的半新的夾衣。
老婦人叫虎子也躺牀上,又端了薑糖水,給虎子服下。
趙琮在昏迷,是老婦人一勺一勺喂的。
熱糖水飲下,又換了衣裳又是睡在被暖和的窩裏,沒多久,趙琮就醒來了。
看到坐在牀另一頭的虎子,他愣住了。
他這是在哪兒
虎子卻哇地一聲哭了,“小琮兒,你可醒了呀,嚇死我了。”
趙琮看着他,點了點頭,“我無事。”
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想起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給你瞧過脈,你身子骨好,只是受了凍而已,會很快就醒來的,看,換了衣裳沒多久你就醒了。”那個背虎子回來的漢子,大笑着道。
他四方臉,頭上戴着黑皮帽子,穿着半舊的褐色皮襖,雙手揣着袖子裏,是一個典型的鄉下相貌的中年漢子。
樸實,和藹。
另一個漢子年紀要小一些,話少一些,只微微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大家說話。
老婦人在給牀前的爐子裏添炭火,見趙琮醒了,便忙丟下攪爐灰的火剪,走到牀前來摸趙琮的額頭.
她笑着道,“沒發燒,真是太好了。你這小娃子啊,掉水裏只昏過去了一會兒,我家那丫頭去年掉水裏後,發燒了三天才醒,我差點嚇死了。”
一個十三四歲的紅衣女孩,端着兩碗熱湯走進臥房來,嗔道,“奶奶,又在人前提我的糗事,這越州城到處都是溝溝河河的,這城裏城外的人,哪個人沒掉水裏過十個人有八個人掉水裏過吧你怎麼老是將我單獨拎出來說”
“是呀,周嬸子,這樣說來,我小時候也掉水裏過呢。”那個話多的漢子,哈哈笑道。
“都皮得很。”老婦人笑着道。
紅衣女孩將托盤放在桌上,拿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着對虎子和趙琮道,“剛做的熱湯麪,加了肉末在裏面,還滴了香油,喫點吧吃了暖和點。”
老婦人也說道,“家窮,沒什麼好喫的招待,你們不嫌棄的話,將就點”
老婦人從趙琮的鞋子上瞧出來了,這少年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
那雙鞋子,最少要值一貫錢。
趙琮看一眼紅衣女孩,又看了眼兩位漢子,最後,他朝老婦頷首說道,“多謝幾位相救。不知幾位姓什名誰這裏是什麼村什麼寨,請告之在下,將來也好報答一二。”
“都說了是舉手之勞,不必報答了。”老婦人笑呵呵說道,她將一碗湯麪端到趙琮的面前,“喫點熱的吧,暖和。”
趙琮擡頭,看向老婦人笑盈盈的臉,眼眶忽然一熱,滾下淚來。
他想到了死去的張嬤嬤。
因他而死,因爲寵他,對他特別了一些,被處死了。
罪名是陷害他。
從他進宮起,就是張嬤嬤照顧他,怎會在幾年之後陷害他
他替張嬤嬤喊冤,可沒人信他。
自從張嬤嬤死,貼身隨從明喜死,身邊沒有可靠之人後,他時常遭遇暗算與陷害。
終於在一次醉酒後,他被人打了一頓,頭痛得不知方向,踩空了腳掉進了湖裏
再之後,他成了一個傻子
想到過往,趙琮苦笑一聲。
可沒一會兒,又是輕輕地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