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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嬌娘回到唐婉那裏。
這是二樓的一間小包間,左右兩邊用木板擋着,後面是門。前面是開闊區,設有欄杆,正好看到前方的戲臺。
驪歌坊的房子,不是普通的住房結構。
而是將所有房間建成一個八角型,中間的天井處,建有高約五尺高的戲臺。
舞娘,歌姬,就在臺上表演着。
奏器樂的人,則坐在臺子下方一側。
快要開場了,彈琴的人,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調試琴絃音。
彈琵琶的,在裝護指。
一個吹笛子的人,一手抓笛子,一手端着茶碗,正大口大口地喝茶。
四周的看臺上,坐滿了人,喧譁聲不斷。
“人好多,看起來,這驪歌坊的生意不錯呢。”唐婉打量着四周說道。
李嬌娘往她臉上看去,發現她的眼睛裏,閃着快樂的光。
看來,帶唐婉出來是正確的。
“這家驪歌坊的樂手,都是坊主從各地請來的名家,曲子是他們自己譜的,詞也是當下流行的,生意當然好了。”李嬌娘說道。
“是的嗎我要期待一下了。”唐婉笑道。
門外有叫賣茶水點心的。
百靈推開門,提了壺熱茶端了盤點心進來。
“這點心的式樣,做得真好看,不知好不好喫。”百靈笑着道,將茶壺點心放在唐婉和李嬌娘面前的桌上。
李嬌娘說道,“坊主是個有心的人,請的廚娘,廚藝也是拔尖的。”
唐婉捏了塊紅豆糕,“嗯,果然好喫。比五味齋做的還要好喫,百靈,再去買一碟子來,我要帶回去給三郎喫。”
“是,少夫人。”百靈高興地跑去買糕點去了。
李嬌娘提起茶壺,倒起茶水。
她捧着茶碗小口小口抿着,唐婉聽了今天的戲,就不會給陸游買紅豆糕了吧。
百靈買回紅豆糕點,戲臺上走來一個女子,忽然高歌一聲。
這婉轉的聲音,將百靈嚇了一跳。
聲音太好聽了。
她大氣不敢出,將紅豆糕輕輕放在桌上。
唐婉捏着咬了一半的紅豆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臺上。
一聲唱之後,便是清亮的笛音傳來。
接着,便是琴聲。
這曲調
唐婉心中暗驚,這不是她寫的麼
她給陸游寫的。
那年,她還沒有及笄,懷春少女的羞澀,全都藏於那欲說還休的樂曲裏。
這曲子,她只彈了幾次,也只對陸游和幾個丫頭彈了幾次,並沒有告訴外人,怎麼就傳開了
太奇怪了。
因着曲子熟悉,唐婉專心聽起了臺上女子的唱聲。
唱着唱着,走來一個男子。
按着慣例,戲臺上的男子們,都是女子扮的。
這位“男子”也不例外。
臺上有了“男女”,唱詞就豐富起來了。
這唱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從幼年時青梅竹馬的相識,到少年時的羞澀愛慕,再到青年時期婚後的各種猜忌與嫌棄。
情,從濃唱到淡。
而兩人都不知如何修復那“淡”了的情時,又有婆婆橫插一腳的干涉,年輕妻子多年不育,遭到婆婆的無比嫌棄。
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因爲有了外界的干擾,變得徹底不可挽回。
雙方都痛苦不堪,他們和離了。
和離後的二人,男婚女嫁各自奔向新的生活。
但男子卻找上女子,訴說着相思之苦。
一邊說着相思之苦,心中只有結髮的妻子,一邊又和繼妻一個接一個的生着孩子。
一邊給前妻寫着含情脈脈的詩,一邊又給繼妻辦着壽宴。
女子受不起這重重打擊,本就不好的身體,徹底垮倒,一病不起,不久就病亡了。
戲臺上的女子,裝扮楚楚可憐,唱聲由清亮婉轉漸漸變成悽然哀絕,而那男子的唱聲,則由青澀變得低沉老練。
繼妻的唱聲,由羞澀含情變得咄咄逼人。
唐婉臉上的表情,也由愉悅變得平靜,再變得震驚。
李嬌娘看她一眼,未說話,她等着看唐婉的表現。
唐婉大口大口喘着氣,手裏那半塊紅豆糕,被她的手捏成了餅泥。
而她毫無知覺。
一齣戲聽完,她已是臉色慘白,額頭大汗淋淋。
雖然是悲劇收場,但場外仍然響起不少拍掌聲。
“這三個女子的嗓音真好聽呢。”李嬌娘笑道,“不論是前妻的,還是繼妻的,還是郎君的,都各有特色。”
她呼了口氣,端起茶碗喝水,轉身時,裝着不經意看到唐婉表情似的,驚訝說道,“三表嫂,你怎麼啦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我沒事呢,這裏怪悶的,我不大舒服。”唐婉強呼了口氣,訕笑着道。
“啊,少夫人不舒服啊咱們回吧。”百靈忙說道,手裏則捧起那盒子紅豆糕。
“戲也聽完了,回吧。”李嬌娘扶着唐婉。
和來時完全不一樣,唐婉離開驪歌坊,坐進馬車,都沒有說一句話,一直悶悶地坐着。
她平時話就不多,百靈習以爲常。
李嬌娘卻聽到了她一聲接一聲的嘆息聲。
馬車到了藥鋪前停下,李嬌娘說道,“三表嫂,我看你身子還有些弱,我拿些補藥給你吧。”
唐婉忙說道,“那怎麼可以又叫你破費了。”
李嬌娘笑着道,“沒什麼的,我自己採的草藥,不破費。你等着啊,我這就去拿。”
李嬌娘走下馬車,進了藥鋪。
駱誠在和一個前來看病的人說話,“回來了”
“嗯,我抓些藥給三表嫂帶回去。”她匆匆走向藥櫃,熟練地抓起藥來。
包了五劑藥遞進馬車裏,“這是五天的藥,一天一劑,早晚各服一次。”
百靈接在手裏。
唐婉笑着道謝,“謝謝你了啊,嬌娘。”
李嬌娘握了握她的手,“三表嫂,下回想散心,再來找我啊。”
“曉得了,你店裏忙,我就先回了。”
李嬌娘給她放下車簾,馬車緩緩離開了。
回到醫館,李嬌娘馬上捲了袖子,開始工作起來。
送走一個病人,又來了一個,一連送走三個病人,李嬌娘才歇口氣,有時間跟駱誠說話。
“剛纔去哪裏玩了”駱誠給她倒着茶水,隨口說道。
李嬌娘便將王蘊設計讓唐婉看陸游的字,以及唐婉神傷前來找她說話的事情,跟駱誠說了。
駱誠不是個愛傳話的人,不管什麼事跟他說了,他都會絕對保密。
聽完李嬌娘說的話,駱誠並沒有太喫驚。
他說道,“被人愛慕,又不是他愛慕女人,三表嫂不至於這麼憂心忡忡的吧她這麼懷疑三表哥,我覺得不太好。男子但凡優秀一點,被女子愛慕並沒有什麼,只要不是做出出格的事情就可。”
他想到了金山村的翠娘。
那個翠娘想盡辦法接近他,他就從不當回事,她挑撥離間說着嬌娘的壞話,他直接冷臉走開,當聽着狗吠。不死心騷擾他時,他毫不留情將她掃到水裏,叫她喝了口泥水再不敢接近他了,
而且李嬌娘也知道翠娘,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啊。
夫妻之間這樣猜忌來猜忌去的,還什麼日子
“駱誠哥,假如三表哥沒有特別想法,倒還罷了,未婚姑娘思慕已婚男,那是自取其辱。可關鍵是,表伯母摻和進去了。”李嬌娘搖搖頭,說道。
駱誠挑眉,“會讓三表哥納妾”他又一想,“這不可能吧,王家的地位,可不比陸家低,況且,聽說王五姑娘是嫡女,她父親還是刺史,怎可能做三表哥的妾,嬌娘,你又瞎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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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做妾,是做繼妻。”
駱誠赫然看向李嬌娘,“繼妻”
李嬌娘點頭,“唐家在他們當地,也是大族,不會同意休妻的,那麼,只可能是和離,必竟,他們成婚好幾年了,一個孩子也沒有。表伯母會拿此做藉口,要三表哥和三表嫂和離。”
駱誠恍然,“有可能是這樣,可是嬌娘,這種事情,我們也幫不上三表嫂的忙。表伯母拿七出之事說三表嫂,三表嫂告到官府也告不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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