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縣令嘿嘿笑着說:“哪裏哪裏。不過是有些誤會,解開就好了。倒不知這孩子小小年紀,也是長孫院長的學生?”
長孫院長驕傲地說:“有志不在年高。他是你治下的學子,將來得了功名,也是紀縣令的政績啊。”
這句話也算是對紀縣令的敲打了。
紀縣令正準備附和兩句,聽到有人通傳,說閣老府的老夫人到訪。
這可是一品誥命。衆人恭恭敬敬地到縣衙門口迎接。
老夫人鶴髮童顏,精神頭十足。旁邊攙扶着她的人……是美繡坊的學員念念。
老夫人走進縣衙,縣令恭恭敬敬地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紀縣令諂媚地說道:“老夫人貴足踏賤地,小官不勝榮幸!不知您有何貴幹?您有事把小官叫去就好。”
老夫人暼他一眼說:“我孫女在美繡坊學繡活,聽說他們的掌櫃被縣令請來了,非央求我來看看。希望沒有耽誤你的正事。”
老夫人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是啊,誰都知道縣令來者不善。
紀縣令只得苦笑着又解釋了一番,心想,明着是動不了柳荷香了,只能派人暗中監視,找個機會悄悄做掉她了。
荷香很驚訝,念念居然是王閣老的孫女?太低調了吧!
她眼睛澀澀的,父親、兒子、甚至美繡坊的學員都在想辦法救她。
她突然有些寒心,華君澤到哪裏去了?
縣衙內的種種聲音,在荷香耳邊似乎都變成了背景音。他,是盼着自己今日死在縣衙嗎?
柳飛揚扯了扯荷香,衆人打算離開縣衙了,狗縣令還在閣老夫人跟前拍馬屁,眼看着老夫人都有些不耐煩了。
忽然,荷香聽到一聲響亮的通傳:“欽差大人駕到!”
欽差?!
荷香向衙門口望去,只見穿着棗紅色官服的欽差大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氣場十足,彷彿自帶鏗鏘有力的背景音樂。
十來個人跟在欽差後面,衆人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華君澤。
欽差大人走到案前,一甩官袍坐下,不待衆人行禮便朗聲說:“本官收集到許多證據,安邑縣令紀德庸,貪贓枉法,欺壓百姓,魚肉鄉里,置別宅婦。着令立刻革去官職,下獄待審。”
紀德庸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內宅裏,傳出了丫鬟的喊叫聲,原來縣令夫人聞言已經昏了過去。
置別宅婦就是養外室的意思。原來欽差大人已經知道了。
閣老夫人和長孫院長走出了縣衙。
華君澤上前,給柳正德作了個揖,一手拉着荷香,一手攙扶着柳飛揚,也走出了縣衙。
天已經黑了下來,雨後的初秋,夜風微涼,幾日來荷香胸中的煩悶一掃而盡。這回再沒有後顧之憂,不需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荷香上前給老夫人行了個晚輩禮,謝過老夫人,又由衷地誇獎了念念一番。念念有這樣的家世,爲人和善、低調又努力,實在是難得。
老夫人笑着說:“我這孫女每次回府,都對你們美繡坊讚不絕口,回頭老婆子我也要去看看到底有多好。”
荷香忙說:“那太好了,您能來真是我們的榮幸。”
荷香攙扶着老夫人上了閣老府的馬車,直到馬車拐過去彎,纔回到華君澤的旁邊。
華君澤正在和長孫院長談話。荷香一身輕鬆地說:“長孫院長,回我們家吧。我給您備點好酒好菜,你們坐着聊。”
長孫院長捋捋鬍子,笑着說:“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等長孫院長離開,華君澤洗漱過後,來到荷香的房間給她洗腳。
荷香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勾搭上欽差大人的?”
華君澤笑着搖頭:“你就是讀書少,什麼叫勾搭啊?!我在縣衙寫文書的時候,就知道紀縣令——不對,是紀德庸——貪贓枉法的一些事。”
“然後呢?”
“他在這裏橫行霸道,這可是我的家鄉。許多正直人士都看不慣他。我暗中蒐集了一些證據。後來,紀德庸逼我停妻再娶,我豈能如他的意?離開縣衙以後,我就開始向欽差舉報。”
荷香說:“我看你天天飲酒作樂……”
華君澤悄聲說:“我不過一個窮酸秀才,要扳倒紀德庸,需要和其他人聯手。比如說井永年的父親是縣丞,在這件事中他出力良多。”
縣丞相當於現在的副縣長。
荷香撇嘴笑道:“你可什麼都能找到藉口。好了好了,這件事結束了,你該靜下心來讀書了吧?”
華君澤點頭:“這是自然。娘子放心。”
荷香突然想起來,問道:“紀德庸養外室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華君澤眨眨眼說:“其實紀德庸非常謹慎,他每次都是去一個茶樓,然後喬裝打扮,從後門換乘小轎去拴馬巷。我盯他兩年,一個月前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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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本還好奇,學義盯了紀德庸兩天就發現了他的外室,按說早該鬧得滿城風雨了。怎麼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呢?原來,華君澤已經盯了他這麼久了。
華君澤讓學義告訴荷香這個信息,是讓她用來自保。要不然,荷香姐弟今天只怕難能有命走出縣衙。
荷香奇怪地問:“爲何紀德庸不納妾,而是冒險養外室呢?”
華君澤說:“娘子有所不知。縣令夫人出身范陽盧氏,是名門望族,其父如今官至荊州防禦史。盧氏本就是下嫁,又彪悍善妒,借紀德庸幾個膽兒他也不敢納妾!”
荷香本來愉悅的心情突然就消失了。
荷香低頭冷笑道:“你膽子倒是大。哦,不對,原也不需要膽子。我父親只是個私塾先生,我又不夠彪悍善妒,你什麼都不用怕,自然敢往家帶小妾。”
華君澤一着急,差點將洗腳水打翻。荷香沒好氣地說:“好啦,你笨手笨腳的,不用你了,滾!”
華君澤着急地說:“人是我帶回來的,可我碰都沒碰過,不全都是你在用嗎?”
荷香更生氣了,她趿拉上鞋,將華君澤往門外推,一邊推一邊說:“你去啊,你去用啊!誰不讓你用了?!你不用委屈巴巴地跟我說這些,你去用!儘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