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做了個檢查發現癌細胞轉移到淋巴了。
這孩子要強，疼也不吱聲一直忍着，一直到忍不了了纔跟她媽說，她媽媽領着她直接送到咱們這裏來了，以爲還是乳腺問題呢。”
“怎麼樣？”
“中晚期的樣子。”
厲城安下意識看向蘇意歡，後者臉色有些蒼白，手也微微發抖，畢竟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面上還是帶着點冷靜，他上前一步攬着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蘇意歡進了檢查室，樂樂看見她來開心的笑了，朝着她揮揮手：“蘇阿姨，你來了。”
“對啊，你來也不告訴我，還讓叔叔通知我。”她彎着腰捏了捏樂樂的臉蛋，孩子面黃肌瘦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八成在家就是那個最懂事的存在。
樂樂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後朝着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對着她的耳朵悄聲說道：“我跟你講哦，我媽媽有小寶寶了，他們說是個小弟弟，媽媽不讓我告訴別人，我就告訴你。”
蘇意歡心下一沉，樂樂的家庭本來就屬於貧困戶，之前治她的病就已經是掏空家底的既視感，現在有了一個孩子，而且說不準是個男孩，那他們家一定會保留下來的，到時候恐怕就是舍掉其中一個孩子，而樂樂就是那個被舍掉的。
她於心不忍。
“樂樂，你先跟着哥哥，我去跟你媽媽說點事可以嗎？”
樂樂點點頭，在蘇意歡轉身的時候，她又拽住她的衣角，輕聲問：“阿姨，我是不是要死了。”
蘇意歡心裏一酸，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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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媽媽，讓她給我買一個氣球，我想帶着氣球走。”
之前住院的時候樂樂就喜歡氣球，那時候程明還買了一堆慶祝她出院。
“好。”這一刻，她就像是逃離一般，快步出了診室門，然後坐在樂樂媽媽的身邊，低聲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樂樂媽哽咽了：“蘇醫生，不是我們不想救這個孩子，是真的沒有錢了。”
醫院就是個無底洞，只要進了醫院想要爬出去就要用錢墊底，砸錢墊底的爬出去，可是這樣的家庭，死亡可能是最好的解脫。
厲城安從一旁走過來，剛纔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去打電話了，他示意蘇意歡過去，然後給她理了理頭髮，柔聲道：“我剛纔給腫瘤科的主任打了個電話，他們說可以減免一部分費用，你也知道淋巴轉移希望渺茫，能做的無非就是讓孩子走的慢一些，但是他們也不可能承擔很多，畢竟科室費用也有限，患癌的人不在少數不可能每個都救。”
他的意思很明確，讓蘇意歡放棄。
蘇意歡捂着臉彎下腰，在擡起頭已經是紅了眼眶：“城安，她還那麼小，如果今天她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姨，那我可能還沒有這麼難過，她……”
她沒有再說下去。
她想說的是，這孩子那麼小，還沒有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也沒有努力學習考上大學，更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享受被呵護的感覺，就這麼走了，太令人悲傷。139
當天晚上樂樂就被安排下住院，蘇意歡下了夜班買了點東西病房看她，就看見她自己坐在病牀上玩玩具，看見她來還招呼她一起玩。
“你想喫什麼，一會兒這個哥哥就給你帶來了。”
樂樂歪着頭想了會兒，伸出食指：“能給我帶一根棒棒糖嗎，媽媽在家都不讓我喫，現在你說可以的話她肯定就同意了。”
蘇意歡摸了摸她的腦袋：“媽媽呢？”
“媽媽回家給爺爺和爸爸做飯去了。”
“那阿姨給你帶了飯，你喫點好嗎？”
她剛陪樂樂玩了一會兒，程明就打電話給她，說樂樂媽媽在辦公室，讓她回去一趟，八成是爲了樂樂住院的事情。
等她回到辦公室，樂樂媽端着水杯坐在那裏，看她來趕緊起身，朝着衣服搓了搓手，軟着語氣跟蘇意歡說道：“我想說，能不能讓樂樂過兩天就出院。”
“是什麼原因？”
樂樂媽低着頭道：“我知道她這個病治不好了，家裏也沒有多餘的錢給她治病，我還不如帶她回家，能過幾天享福的日子就過幾天，總比天天醫院裏強多了。”
“您說的對。”對於這樣的話，蘇意歡無力反駁，畢竟就算是她給樂樂出一部分錢，但是也不可能全包着，她愛護這個孩子，也挽留不住她的生命。
而樂樂媽也是有苦難言，誰願意讓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就這麼走了呢。
若不是萬般無奈。
樂樂媽朝着她和程明鞠躬：“謝謝你們，真的蘇醫生謝謝你們。”
面對這樣的情景，饒是大男人程明也紅了眼眶，他虛扶了一把面前這個頭髮已經花白的婦人，看着她身上洗的有些卷邊發白的衣服，手背粗糙裂縫，她過得有時候怕是都不如農村的那些婦人。
最後商定讓樂樂住三天院然後就走，起碼要等燒退了，讓她覺得自己好起來了。
蘇意歡再去病房的時候，厲城安就已經在那裏了，樂樂的牀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棒棒糖，小孩子有了糖開心的彎了眉眼，手舞足蹈的在描述着什麼，厲城安託着腮靜靜的聽着，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也被帶到她說的那個環境中去了。
她就這樣倚着門框看着他們兩個，心裏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叔叔，我的病是不是好不起來了？”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因爲。”樂樂垂眸把玩着手裏的棒棒糖，剛纔的興奮讓她原本蠟黃的臉上抹上一抹紅色：“因爲我看見媽媽哭了，還有蘇阿姨，她也紅了眼睛，我就覺得我的病治不好了，在家的時候爺爺就說我病了拖累了一家人，讓我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餓死自己。”
厲城安漸漸冷了神情，他擡手摸了摸樂樂的腦袋，柔聲道：“爺爺是跟你說笑的，他怎麼可能說這麼重的話呢，好孩子不要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