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機點了點頭，又有點躊躇：“你們這貴不貴啊？我是聽別人說有這麼個醫院我纔過來的……醫保的話能報銷多少……”
周護士以爲對方害怕花錢，畢竟對很多人來說，要死的人了，花一分錢都是浪費。
她淡淡回道：“我們這裏都是做基礎的治療。”
司機不放心的問着，“我的意思是千萬別讓老人受罪，就是也別太浪費……這個病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
周護士沒出聲，直接把人帶到了辦理手續的繳費處，結果湊巧了，晚上接班的人還沒來呢，要下班的人以爲沒人會過來，早早的便走了。
於是繳費處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周護士嘆了口氣，其實也怪厲城安爲過於浪漫主義，明明有更加光明的道路可以走，卻偏偏想着彌補國內臨終醫院這塊的空白，想着建立這麼一所充滿人文關懷的臨終醫院，讓人可以死的有尊嚴，還有儘量減輕臨終的痛苦。
想法是美好的，卻沒料到，自從臨終醫院開業到現在，正經需要的病人沒來幾個，倒是把各種“不肖子孫”招來了一批又一批的。
尤其是最近幾年房價越來越高，很多不肖子孫都怕老人死在房子裏，會影響房子的售價，再來把病重的老人往臨終醫院一扔。
至於老人在醫院裏是不是孤單，是不是寂寞，治療進行的怎麼樣了，那就不在他們關心的事情了。
想到這個司機也是抱着多省錢少囉嗦的心態，才把老人送來的，周護士的耐心就很有限。
“你等下，我過去看看。”
周護士說着走到藥房那看了看，結果藥房也沒人。
她也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催了催，等她再轉回去的時候，便聽見司機正在打電話呢。
“嗯，我過來了，環境挺好的……放心吧……”
大約是聽到周護士的腳步聲了，司機這才放下手機，有點靦腆的笑了笑，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沓子錢說：“我家現金不多，不知道你們這收不收微信轉賬。”
“收的。”
畢竟是私立醫院，很多規則還是挺人性化的。
繳費處在主樓入口這邊，離得門口很近，站在這邊能看到外面的雨幕。
蘇意歡往外面看，她剛給繳費處的小李打去了電話，小李說她已經到路口了，正往這邊趕呢。
怕這個司機等急了，周護士敷衍的解釋了一句：“收費的人就要到了，你彆着急。”
“沒事……看到我媽那沒事了，我就不着急了……”
司機笑了下，大約是累了，他找了個等候椅坐下，外面的雨還在下着。
周護士看着外面的雨幕，正想着要不要玩會手機呢，倒是身後的司機忽然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媽沒享過什麼福……”書吧達
她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們這環境不錯，要是我媽好了，她能在院子裏走走……對了，你們這房間最便宜的多少錢……能給安排個單間嗎……”
周護士有些意外，因爲便宜跟單間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回頭打量了打量那個男人。
他衣服髒兮兮的，周護士這才隱隱想起，他是開面包車過來的，那麪包車上還有個快遞公司的名字。
他是送快遞的？
蘇意歡隨口回着，“有單間，好像是一百多一天吧……包月便宜一些……”
私立醫院收費彈性很大，他們這種醫院說是醫院，其實更像是療養院，病人過來住好幾年的都有。
“我就是想給我媽要個單間……”
那人侷促的搓了下手，“我媽這麼大歲數了，她還沒自己住過呢……這次我能給她住個單間了……”
他眼圈紅着，像是有很多話要說。
“我媽年輕的時候很辛苦，一直照顧我爸，我爸爸出了工傷，也沒賠多少錢，她一直很辛苦，後來我大了，她正該輕鬆的時候，我家老大又出生了，她又幫着看孩子……我一直想買個房子，好不容易去年才湊夠了首付，一時半會的房子也下不來，租房也不敢租太貴的……還得跟人合租，我就想着等新房下來，讓她一個人住一間……”
那男人擡頭看看外面的雨天，“我總想着，等房子下來就好了……我聽我朋友說你們這好，有院子，房間裏有自己的廁所……我媽別看上歲數了，她一直愛乾淨……”
聞言，周護士抿了抿脣，想到自己剛剛錯怪他是那種不孝順的人了，便坐在旁邊耐心的出着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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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蘇意歡坐在辦公室裏自己的座位上慢悠悠的翻着病歷，一邊的幾個新來的實習醫生卻小聲的討論着厲城安厲院長，她籠統的聽了一耳朵，照那幾個小姑娘說的，似乎在他們心目中那人是出了名的優秀的外科醫生，就算是在人才濟濟的美國，都依然出色。
“我剛剛去樓上找林醫生見到他了，他怎麼能把白大衣穿得這麼帥！”
“是啊是啊，我今天來上班的時候也見到他了，可帥了。”
“據我在普外科的同學說，厲院長目前單身。”
此言一出，幾個女孩子更加興奮了，辦公室裏的其他幾個醫生都偶爾看她們一眼，蘇意歡揉了揉眉心，厲城安也是有意思，把自己打發到了這麼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沒過幾天，他居然也跑了過來，引得這麼一羣沒見過他的小護士們整天犯花癡。
想到這裏，蘇意歡擡手在桌上不輕不重的扣了一下。
“小李，我昨天讓你寫的那份病歷呢？”
她擡頭看着剛剛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那幾個小姑娘說道，被點名的李濛眨了眨眼睛，然後才趕緊走過去在自己的位置前坐下來去翻那一堆病歷。
“在這裏，我昨晚寫完了。”
蘇意歡滿意的垂眸，她接過病歷，順手抓起桌上手邊的其它幾份病歷以後對着李濛道：“走，和我去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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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歡帶着李濛去查房離開了辦公室後其她的兩個女孩子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