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默笙聞到一股幽幽的暗香,似乎是清甜,但若有若無,虛無縹緲,細細的一縷,在周身飄蕩,當你想捕捉它時,它又不見了,撩的人心癢。
身側蘇意歡低着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她輕輕撩一下頭髮,露出耳朵上的白玉蘇意歡花耳墜子。
蘇意歡花倒垂在小巧的耳垂上,隨着她的動作輕微顫動,反射出柔潤光澤。
時默笙像鬼迷心竅,伸手托住了那一株小巧花朵。
蘇意歡感覺耳邊一暖,耳垂被輕輕扯動。
一擡頭看見時默笙伸出的手,唰的一下紅了耳根。
她下意識抓住那只耳環,玉比皮膚暖的慢,觸手是微微的涼。
時默笙自然的收回了手,說:“耳環很漂亮。”
那聲音,暖而輕柔。
蘇意歡的心臟,猛的怦然一動。
“這是我媽媽年輕時的首飾。”
她囁嚅,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心臟並沒有消停下來,蘇意歡總覺得胸腔裏的動靜會被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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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時候,她第一次戴上聽診器,把它放在同學的胸口,清晰的聽見那生命的搏動。
噗通……噗通……
此時同那時一樣,心跳的聲音通過她自己的血脈骨骼,傳到她自己的耳朵裏。
也是噗通……噗通……
只是不規律,這顆心,就像一只迷途的驚鹿,不安分的四處亂闖,試圖告訴她一個讓她不安的祕密。
車窗外的景物逐漸熟悉,最後,她聽見時默笙吩咐司機在巷子口停車。
蘇意歡心裏發慌,忙忙的拉開了車門。
嚴冬的冷風呼的一下灌進來,蘇意歡本能的一縮肩膀。
這纔想起自己和時默笙走的匆忙,竟然將大衣都遺落在了酒店,她正打算咬一咬牙,衝下車去。
忽然,身後伸過一只手臂。
時默笙傾身過來,幾乎是將她抱在懷裏,手勾住車門把手,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寒氣瞬間被隔絕在車門外。
他輕微的呼吸噴在蘇意歡的後頸,有淡淡的香檳氣息。
可不過片刻,時默笙便坐正,兩人回到了之前的距離。
“外面太冷,你這樣出去會感冒的。”
時默笙解開西裝鈕釦,將外套脫下來,披在了蘇意歡的肩膀上:“這樣好一點。”
“謝謝院長……”
蘇意歡輕聲道謝,不敢看時默笙的眼睛,彷彿那是某種陷阱。
此刻若是看上一眼,只怕就要掉落深淵。
她一只手捏緊了西裝的前襟,一只手打開了車門,逃也似的下了車。
只記得快步的走,內心慌亂,等大門砰然關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家了。
屋內空空,陳澄不在。
她背靠在門上,伸手摸了摸耳上的耳墜子。
六片花瓣,凹凸的紋理,在她手指尖中涼沁沁的,冷靜了她的心神。
她脫下身上的西裝。
上好的毛料,內裏是手工的針腳,深灰的顏色,寧靜沉穩,一如其主人。
司機將車掉頭,開上了世紀路,往時家別墅去。迅讀網
時默笙有一絲酒意。
外套給了蘇意歡,他只穿了見淺灰色襯衫,此刻放鬆下來,鬆了鬆領帶。
車子開進別墅區之前路過公園的圍牆,時默笙記得,深綠色柵欄邊上,是一排蘇意歡花樹。
此刻是深冬,只餘枯枝立在寒風裏,無花無葉並不美。
可是似乎是車裏還殘留一絲絲那個人的甜美氣息,時默笙彷彿看見花樹盛開之態。
這個花,實在漂亮,自己家院子裏也該種幾株纔好。
白居易怎麼說的來着?
怪得獨饒脂粉態,,木蘭曾作女郎來……
等陳澄回來的時候,蘇意歡早將時默笙的西裝掛進了衣櫃裏頭,怕他刨根問底,自己也不知怎麼回答。
陳澄拎了一袋子的照片回來,原來是去沖印照片了。
他往沙發上一坐,問:“前男友婚禮怎麼樣啊,砸場子沒有?”
蘇意歡剝開一個橘子,分了一半給陳澄:“很爽,新娘子自己第三者插足,還跟我挑釁,我堅決的予以反擊,大獲全勝!”
“行啊,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呢?”
陳澄往塞進嘴裏一瓣橘子,對她豎起大拇指。
照片鋪了滿桌子,這一批照片都不是單反拍攝的,都是膠片拍攝,蘇意歡家裏沒有暗房,所以陳澄特意出去沖印。
蘇意歡也坐在旁邊翻看,發現陳澄拍的都是言城的古建築。
膠片自帶有一種古舊的色調,沖洗的照片有着天生的年代感。
蘇意歡不懂攝影,不過她大概懂得,照片也是一種語言,用來訴說被凝定在某一刻的故事。
她曾經看過一組膠片拍攝的故宮,沒有拍什麼殿宇樓閣,彷彿是隨手一按留下的一段紅牆白雪,卻滿是無聲的寂寞。
陳澄的這些照片,是不同角度下的那些老建築,有名勝古蹟,有舊時民宅。
陳澄拿起一張來,和蘇意歡說:“有些民宅,得不到好的保護和修繕,以後必然會消失在高樓大廈裏,我聽說有人會去記錄快要消失的聲音,我就想留住這些會消逝的牆頭瓦片。”
陳澄攝影真的是很有天賦的。
膠片相機能操作的空間很小,也不經過ps,拍下來的東西,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將那些久經風霜的一磚一瓦里嵌刻的故事感都表現出來了。
蘇意歡一張一張的看,忽然,在裏面發現了一個很熟悉的建築。
那棟建築既不是名勝古蹟,也不是名人故居,甚至連古建築也不是,就是30年前的那種老式居民樓。
照片裏大面積的空地上只有這麼一座孤零零的建築。
舊城區準備拆遷重建了,旁邊的建築都被移爲了平地,只有這棟樓還暫時沒有拆,但是也已經是一座空樓,住戶早就都搬走了。
照片裏,依稀可以看見斑駁的牆皮,破碎的玻璃,還有滋生攀爬的藤蔓。
蘇意歡就是那些搬走的住戶之一。
這裏就是她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我原來就住在這裏。”
蘇意歡摩挲着照片說。
陳澄看了一眼蘇意歡手裏這張照片,眼神閃爍了一下:“你住過這?怎麼會這麼巧?”
“很多年前了。”蘇意歡說,忽而看陳澄:“真是巧合?你不會暗戳戳查我的過去吧?”
陳澄瞪着眼睛,表情像竇娥一樣冤:“絕對沒有!我發誓!真的是巧合!”
蘇意歡看他炸了毛,神色不像作假,說:
“好吧,我相信你。”
她坐在地上,一手支撐着下顎,看着那張照片。
這棟樓裏,有很多她和媽媽的回憶,還有和厲城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