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莊梓靠在他肩上, 很清楚地聽見了電話裡那頭的聲音:「上頭有新任務, 明早到警局來一趟。」
司航輕輕瞟一眼莊梓,沒有多問,只道:「收到。」
等他挂了電話,莊梓抬起頭看他, 隱隱猜測:「有新案子?」
司航看她半會兒:「不清楚。」
莊梓看出了他的諱莫如深,也識趣地沒再繼續多問。他職業特殊, 或許有很多行業機密是不方便透露的, 她理解。
司航看一眼她淡然的側臉, 還是不放心地輕聲問了句:「生氣了?」
他用她剛才的原話反問她。
莊梓抬眸輕輕斜他一眼:「你以爲我像你?」
司航幽黑的眸子裡瞬間閃過一抹笑意, 凑過來又親了她一下, 貼在她耳邊低聲解釋:「別胡思亂想。」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
吃過晚飯以後,司航就出了門。
晚上, 他要繼續去那邊蹲守。
莊嶠那邊沒有什麽太大難題, 醫院一直有人守著,只要等他病情好轉,就會立馬帶去警局。
現在的難題就在陸宇澤這邊, 。
前幾天, 他安排人僞裝成外賣員混進去摸清楚了地形。
他們一直遲遲沒有行動, 是因爲租住這塊的居民來往人口太多,怕傷及無辜也怕引起慌亂。已經過去了兩天, 如果明天還聯繫不上他,也不能再繼續這麽死守下去。
於是晚上,他連夜在麵包車裡跟部下做了一個抓捕計劃, 必須要儘快動手將人緝拿歸案。
第二天一早,他去警局見局長的時候,順便帶上計劃書過去彙報,决定當天晚上就實施行動。
只是,等他匆匆到達頂樓局長辦公室的時候,等待他的,還有另外一張陌生面孔。
……
而此時的公寓裡,莊梓正在書房準備材料,幷把那盒有問題的過敏藥,用密封袋封了起來,等司航下次回來,就一幷交給他。
她一邊整理,眼睛一直發酸。
想到這些來龍去脉,心口始終憤恨難填。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對匿名舉報信一事存在一絲愧疚,但是在知道背後還有莊嶠攛掇的那一刻,唯一的一點血緣之情,已經消失殆盡。
莊宏從小就慣著他這個長子,幷且縱容他爲所欲爲。如果他當初會對她們姐妹倆有一點關心跟維護,起到一個父親該有的家庭責任心,莊嶠也不至於會對她們如此歹毒。
他們是同一個姓,却從來不是同一家人,如今,更是刻骨寒心的仇人。
她的親人從來就只有姐姐。
她這一生,最幸運擁有的兩個人。
一個前半輩子,一個後半輩子。
姐姐生前最替她操心的,就是沒能遇到一個可靠的男人,總是浮浮沉沉,擔心她受委屈,受欺負。
可惜如今,姐姐不能够親眼看到,她帶著司航回家,正式向她介紹自己的男朋友。
想到這裡,心底只剩下無盡的遺憾。
回想著跟姐姐相處的短暫二十幾年,緣分太過輕淺。
那時候總以爲今後的日子還長,誰想到,緣分戛然而止,竟連好好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她拿起手邊整理好的資料,深吸一口氣。心口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但現在她流不出泪來,此刻好像沒有哭的資格。
只要等到抓住了陸宇澤和莊嶠,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她再去姐姐面前,將所有事情,慢慢講給她聽。
…….
而此時的這一邊,司航聽完新任務,已經靠在椅背裡,連續抽了三根烟了。
局長和那位陌生的男人也沒有催促他,給他足够的時間考慮,調整。
辦公室裡,三人各自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航才再次開口,聲音嘶啞而壓抑:「什麽時候?」
陌生男人看他一眼,說:「陸宇澤落網當天。」
司航夾烟的手指再次一頓,猛然醒過神,目光驚愕地看向對面的陌生男人,一瞬間呼吸都不順暢了。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完整計劃?
局長低聲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你的身份不暴露。」
司航的心被緊緊拽了起來,凝滯了數秒,繼續强作鎮定地抽著烟,沒有說話。
陌生男人又道:「全國範圍內,我們找了三個合適的人選,只有你各方面素質最强。上次省局沒安排你參與專案小組,就是這個打算。」
他垂眸盯著指尖的烟,烟絲縷縷上升,然後漸漸散開,沒有吭聲。
又沉默了良久,局長再次低聲開口:「去,還是不去?」他嘆一聲氣:「司航,今天必須給個答案。」
司航頓了頓,抬起眼,視綫在半路上,却落在了面前桌上的資料上。
薄薄的烟霧在空氣中悄悄彌漫,他漆黑的眼睛,隔著那層淡霧,看見白色紙片上那些孩子黑白色的笑臉。
他盯著看了半會兒,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照片上那些孩子一般大的年紀。
一晃快三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能够清晰的記得身體上每一處疼痛,心裡頭驚悚的恐懼。
忍受著饑餓,寒凍,傷口,無止無休地逃跑,絕望的等待。
他仿佛又看到有一群衣衫襤褸滿臉髒亂的孩子,正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撕心裂肺的大哭。
他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看向對面陌生的男人。那陌生男人脖子上猙獰的燒傷疤痕,一直蔓延到左邊側臉,觸目驚心。
是執行任務留下來的。
看著他,司航終究是沒底氣說出拒絕的話。
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應當承擔肩上背負的責任。
社會的安穩,總有一些普通而平凡的人,默默無聞的忍受著各種艱辛苦難在守護。
反過來想想,當初要不是有人願意挺進風險,他也不能逃離那暗無天日的小黑屋。
如今換了個位置跟角度,就更應該責無旁貸。
他把烟掐滅了,起身往門口走,拉開門的一瞬間,他又頓了頓,沒有回頭,淡淡說:「今晚的抓捕計劃,申請改到明晚。」
他大步走出警局,上了車,從兜裡掏出手機找到莊梓的電話。
他手指摸在她的名字上,却遲遲沒有按下去,半刻後,將手機扔到中控台,脫力地往後一靠。
窗外,蒼茫的霧霾天,灰白的天光映在他發白的臉上。
他感覺心臟有塊位置仿佛在漸漸塌陷,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推動,越來越空,越來越痛。
…….
兩分鐘後。
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他壓抑住內心的翻騰,全力將這種痛感漠視,不准它再繼續侵蝕煎熬。
意志絕對不能沉墜,現在只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全力完成任務,安全回來找她。
從警局離開以後,他沒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去了趟別墅,中午在那邊陪父母吃了頓飯。
下午,沈建柏去了公司,鄭如之去了她的畫社,他開車往回走。
到公寓以後,他沒有直接上樓,車子停在小區外的路邊,待在車裡,又沉默地抽了兩支烟。
直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從懷裡掏出來一看,手指一頓,漸漸拽緊。
電話鈴聲還在持續的響著。他盯著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半響,才慢慢接聽,却沒有立即說話。
莊梓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的聲音,問了一句:「司航?」
他胸口緩緩壓下一口氣,低低回了一聲:「嗯。」
「你是不是回來了?」
他微楞,腦子還來得及轉彎她是怎麽知道他現在在樓下,就聽她又說:「我看見你的車了。」
他下意識抬頭,朝自己家陽臺看了眼。
這麽高的樓層,她怎麽看得見?
「你在哪兒?」他問。
「你回頭。」
他依言回頭看向小區門口,然後就見她跟王嫂站在馬路對面,朝他揮了揮手。
「幫王嫂配單元門鑰匙,正好看見。」
他又低低地「嗯」了聲。
莊梓問:「你吃飯了嗎?」
這會兒正是飯點。
「吃了。」
「你是回家,還是馬上要走?」
司航降下車窗,兩人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遙遙對望。
他坐在車裡,對電話裡的她說:「讓王嫂回家,你過來。」
莊梓也沒多問,挂了電話,回頭跟王嫂說了幾句,就小跑過了馬路。
司航看著她漸漸跑近,升上車窗開了暖氣。
莊梓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身上夾裹著嚴冬裡的寒氣一起帶進了車裡。
司航直接伸手過去握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天這麽冷,怎麽還像個小孩子,出來不知道多穿點衣服?」
「不冷。」本來只打算在門房拿了鑰匙就走,她也沒料到會看到他的車停在小區外的馬路邊。
司航輕搓她的手,盯著她看。
「你怎麽把車停這裡不進去?」
「剛到。」
莊梓看他一眼,也沒多懷疑。安靜的坐了一會兒,見他還捏著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看。她淡淡彎了下嘴角,起話題問:「待會兒還要去加班?」
「不去。」他安靜地看著她,隔了半會,才補充:「明晚行動。」
原本是今晚,他申請推遲到明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
莊梓却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危險嗎?」
司航眸色深沉地看著她,靜了一瞬,只道:「我會謹慎。」
她神色憂慮地盯著他,沒再說話。
暗嘲自己,真是多此一問。
他這個職業,哪有可能不危險。
司航淡淡笑了下,問她:「是不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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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後悔了,要一直這樣擔驚受怕。
莊梓眉頭不可見地緊了緊。
兩人無聲對視了好一會兒,眼裡各自寫著不同的情緒。
「如果後悔了…….」
他再次稀疏平常地開口,莊梓却慢慢凑過去,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沒有厮磨,也沒有深吻,只是這樣輕碰在一起。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也看著她的眼睛。
數秒後,她慢慢退開。
司航盯著她,表情却漸漸認真了起來:「莊梓。」
「我知道。」她心裡非常清楚他要說什麽,所以迫不及待地打斷他,表明自己的態度:「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以後怎麽當警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