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矇在鼓裏的時候,就只是想讓我成爲你佈局中最決定性的一顆棋子,對吧?”
張茉兒僵硬地轉過臉面無表情地看向張弘新,“我不是笨蛋,我分得清你是把我當女兒,還是……當成報仇的棋子。”
張弘新被張茉兒有些漠然的聲音弄得一怔,隨即道,“這一切都是楚天明的錯……我在牢裏呆了九年,撐過來的信念就是報仇。”
見張茉兒還是毫無反應,張弘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有些激動地說道,“小艾,你不能怪我,我遭到好兄弟背叛,妻子的出軌,這個仇不報我就不算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張茉兒靜靜地看着張弘新,一雙杏目裏映出他反應激烈的臉。
好久,張茉兒才道,“那您知道我這九年來撐下去的信念是什麼?”
張弘新錯愕地看着她。
張茉兒從墓前站起來,雙腿已經麻痹地沒有知覺,一個字一個字沒有感情地道,“我很想再有一個家。”
張弘新震驚地看着她,看着她轉過身往前走去,一步一頓,身子很僵硬。
很想再有一個家……
沈容澈欺負她欺負得最厲害的時候,她還是撐着,因爲她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家
可是現在,沒了。
什麼都,沒了。
張弘新的一雙眼裏突然多了抹淚意,望着張茉兒一步一步艱難地下山。
驀地,張茉兒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摔下來,往山下滾去……
“茉兒!”
張弘新大驚失色,慌忙跑下去。
張茉兒一路滾下山,雙腿被石頭絆到才停下來,麻木的身體開始恢復知覺,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
餘歡接到消息後聞風而來,她見到張茉兒的時候,她已經憔悴萬分了。
“我想暫時借住在你這裏,方便嗎?”張茉兒忽然說道。
“啊?”餘歡愣了下,然後連連點頭,忙道,“方便方便,當然方便了,你要住多久都沒有問題。”
“我找到工作就搬出去。”
“找工作?!”餘歡震驚地看着她。
不會吧,出了這麼大的事,爸爸利用她當棋子爭奪集團,沈容澈還各種明知她失憶還騙着她,哥哥也成了自己的敵人,她居然還有心情去找工作?!
張茉兒是怎麼了?!
難道是傷心過度,都不會宣泄情緒了?!
“嗯,我工作停了很久,也該找份新工作了。”張茉兒點點頭,臉上沒什麼情緒,看不出一點高興還是傷心,“我先去洗個澡。”
“哦哦……”
餘歡完全被張茉兒“正常”的反應弄得傻掉了。
一般來說,遭遇到這種天打雷劈的事,是個人都哭得肝腸寸斷了,爲什麼張茉兒看起來這麼正常?
正常得……都不正常了。
張茉兒進到浴室裏洗澡,溫熱的暖水淋下來,張茉兒瞥了一眼腿上剛剛被石塊撞出來的瘀青。
腦袋裏一片混沌。
張茉兒拿下花灑朝自己撲面地淋來,迷到自己眼睛都睜不開。
肚腹間忽然隱隱地抽疼,一會又沒感覺了。
洗過澡後,張茉兒換上衣服,打理着頭髮,讓鏡中的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餘歡住的是獨身公寓,家裏難免有些微亂,張茉兒洗完澡後便將她的公寓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
察覺到肚子餓,張茉兒又下了兩碗麪條,招呼餘歡過來喫,“快過來吃麪。”
“哦、哦。”餘歡有些心驚肉跳地看着她。
這種情況下張茉兒做出來的菜會不會是難喫到極點的,或者她直接在裏面下了毒?想要自己跟她一起同歸於盡?!
出乎意料地,張茉兒下的面維持了一貫的水準,香噴噴的,潤滑有筋道,很好喫。
看着她喫得很香,餘歡忍不住拍下筷子問道,
“茉兒,你沒事吧?你這個樣子看着好嚇人的。”
張茉兒慢條斯理地嚥下一口面,才擡起頭朝餘歡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沒事,我還得生活下去。”
“……”餘歡找不出任何話了。
張茉兒的話,根本沒什麼不正常。
相當積極向上。
但會不會,她顯得太過積極向上了?!
張茉兒跟平時沒有什麼兩樣,除了不會笑以外,她也沒有難過得哭,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
喫過飯後,張茉兒便打開餘歡的電腦開始製作自己的簡歷,寫得很流暢。
餘歡挪着屁股坐過去,也不敢提張氏集團和沈容澈的事,就只盯着她寫的簡歷問道,
“你準備幹哪一行?”
不過,這個時候回去的話……
除了他們雜誌社沒有報道任何張家的信息,其餘報紙、雜誌、電視臺都爭搶地報道着豪門內鬥,集團爭權,帝豪集團總裁花邊新聞。
她再試着找工作面對那些人,不是自找打擊麼?!
“不了,我想嘗試些別的。”張茉兒聲音淡淡地說道,“我還是想再去應聘建築設計師,我在國外的經歷應該不會讓我太難找工作。”
餘歡佩服地看着張茉兒,近乎膜拜。
做建築設計師是張茉兒的理想,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居然還能收拾心情去繼續工作
她的心理還真不是一般地強大。
做完簡歷,張茉兒在各大招聘網站上投放出去,然後道,“我去外面打印出來,再投國內幾家建築公司試試。”
說着,張茉兒把簡歷存成電子檔放進自己的郵箱,站起來便要走。餘歡忙抓住她的手,擔憂地看着她,“小艾,你今天還是休息休息吧,明天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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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都不需要給自己一個空間調整下麼?
“我不累。”張茉兒搖頭,她真得感覺不到累。
她只知道她現在要做點什麼,要忙碌一些什麼,才能填補一些空洞的東西。
如果她就這麼呆着,她的耳邊又會響起商場的嘈雜聲。
那種聲音,就好像是某種魔障一樣,想將她吞噬乾淨。
她受不了
一絲一毫都受不了。
張茉兒點點頭,送餘歡出門上班後纔沒繼續壓抑自己的反胃感,衝進浴室嘔吐,將剛剛喫的麪條又吐了出來。
張茉兒走回廚房,又煮了些麪條,食之無味也硬逼着自己喫下。
她必須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必須撐下去。
可爲什麼要倔強地撐下去,張茉兒的腦袋是一片空白茫然,她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自己還有孩子在等着自己,她只是想這麼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