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抬頭,見一輛車朝陳家大門口,下意識站直。
待車開近了,裡面似乎不是蕭靜然。車徑直開進大門,先停在院子裡,後座的人下來了,是陳文席,他沒理會要去車庫停車的司機,反而朝門外看來。
“你等陳就?”他稍稍提高音量,用確定她能聽得到的聲音問,“進來等啊?”
冬稚盯著他,沉默了三秒,提步入內。
……
陳就原本是聽見有人回來才下樓,一到樓下,卻見冬稚和陳文席坐在沙發上,不由得愣了愣。
“爸……”醒過神,他趿著拖鞋快步過去。左看看右看看,隔著茶幾面對面落座的兩人之間,氣氛好似還正常,“你們在聊什麽?”
“剛坐下。”陳文席說,“我看她在門口等你,叫她進來坐坐。”
陳就看向冬稚,她點了點頭,他臉上立時露出笑。
佳嫂過來上了一杯茶,給冬稚的是熱水,因著和冬勤嫂關系還不錯,多看了她一眼。
陳文席一副和小輩寒暄的語氣:“好久沒看見你,最近在什麽?學習還好嗎?”
“還好。”冬稚頓了頓,“最近……”
陳就接話:“她去參加比賽了,拿了個獎。”
陳文席看自己兒子,“比賽?”
“對,就前幾天,小提琴比賽!”
“那挺不錯的。”隱約記得她確實學過這方面,陳文席誇了一句,又轉頭問自己兒子,“你不是跑去鄉下了,好玩嗎?玩夠了吧你?”
陳就面上聽話,溫和道:“嗯,玩夠了。”暗暗瞄一眼冬稚,壓下心裡那點小心思。
兒子在他面前一向聽話,也沒鬧過什麽問題,陳文席體會不到蕭靜然的心情,對冬稚更沒有“敵意”,滿意地點點頭,提醒一句:“你們不是要出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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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陳就站起身,“我上樓一會兒……”最後一句說給冬稚聽,“等我。”
陳就走了,陳文席倒沒急著走。端起茶喝了兩口,慢悠悠和冬稚聊天。
“你又開始學小提琴了?”
冬稚說沒有,“以前學會的,我爸爸走了以後就沒有再學了。”
陳文席稍作沉默,“你爸爸……”語氣變得悵然,“一轉眼已經好久了。”
“是,好久了。”冬稚垂了垂頭,抬眸盯著陳文席的側臉看,幾秒後,她忽然輕聲道,“……叔叔,您好像瘦了很多。”
陳文席輕詫,“有嗎?我沒覺得自己瘦了?年紀大了會胖起來才對。”
冬稚說:“有啊。我覺得您現在消瘦了一點。以前我爸爸在的時候,我經常來這玩,那時候你比現在壯一點……不過現在勁頭看著也還是很足,只是瘦了點,比起同齡人來看著年輕一點。”
“到底還是年紀上來了……”
“沒有。”冬稚搖頭,“我爸在的時候回家來,經常和我聊。提到您,都說您精神好,看起來年輕,還說以後別人都老了,您肯定老得慢,顯年輕。”
陳文席頓了一頓,眸子看向她,“你爸他以前經常跟你聊我?”
“有的時候。”冬稚說,“像秋天吃螃蟹的時候,我們家蒸螃蟹,他就一邊弄一邊說叔叔您最愛吃螃蟹,說您愛吃蟹黃。那年我們不是自己做了點蟹黃油,我爸送了一半來,說過季了您有的時候早上吃麵條可以就著吃。”
陳文席有點感慨:“難為他記得,他在的時候就是,什麽事情都辦得妥妥帖帖……”
“我爸跟您吃東西的口味有些相似。您不愛吃的他也不愛吃,像是清甜口的菜,他吃著總說沒勁,我和我媽給他拗了多少年都沒拗過來。”
聞言,陳文席一笑,“是了,吃東西他確實像我。我們打小一塊長起來的,小的時候我吃什麽他吃什麽,口味可不就相似嘛。”
冬稚也笑,不說了。
陳文席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再開口,問:“怎麽不說話了?”
“沒有。”她端坐著,說,“我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你一個小孩子家,感慨什麽?”陳文席失笑。
她娓娓道:“剛上初中的時候我爸總念叨,說要我好好學習,等我上了大學,他就可以輕松一些。我立業成家,去外面闖蕩也行,去哪都行。他呢,留在這,陪您做生意,到老了,也有伴一塊下下棋喝杯酒……我爸說,我爺爺奶奶去得早,陳爺爺對他好,他都記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陳爺爺。”
“說的什麽話……”陳文席嘴上嗔著,但臉上略微動容,明顯很受用。
看著冬稚的臉,她的眉眼和冬豫有點像,陳文席不免也想起以前的事。
冬豫的父母曾經是給他爸陳老爺子工作的,兩夫妻沒福氣,先後得病,早早去了,是老爺子將冬豫養大。冬豫和陳家,沒有血緣關系,但陳家給飯吃給衣服穿,還供他上學。
冬豫這個人有分寸,從來沒覺得這樣自己就是陳家人,他們倆一起長大,冬豫對他這個真正姓陳的,處處讓著,始終只把自己擺在跟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