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拿著紙巾擦拭苗菁的車坐墊,沒抬眼,對苗菁的嘀咕,只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苗菁發覺冬稚似乎不怎麼想聊陳就,收了話頭。
她們一塊走到路口,道別分開。
冬稚的車修好,下午照常騎來。
每天和以往都一樣,苗菁沒邀伴的時候,她們就一起短短走一程,苗菁和別的朋友有約,冬稚就一個人,慢慢騎回家。
連續幾天,陳就中午和晚上放學都騎自行車送趙梨潔回家。下午放學不用是因為時間來不及,趙梨潔不回去,在學校或者校外附近解決晚飯。
全校大半的人都看見,都知道陳就的車後座,有了一個常客。
周六。
晚上不用上自習,空氣裡充滿“自由”的味道。
冬稚收拾好東西出教室,學校裡人已經走了大半。她取了車,經過小賣部門前,見溫岑坐在第二家店門口,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她側頭看向店門口,步子慢下來。
感受到視線,溫岑抬頭,見她盯著自己,笑了,“幹嘛?”
她乾脆停住,“你不回家?”
“回不回都無聊。”他聳肩,“坐一會。”
冬稚沒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她想那就道個別走人,誰知道他把手機往口袋一揣,起身過來了。
“輪胎沒再出問題吧?”溫岑打量她的車後輪,“我騎一下?”
冬稚愣了下,也沒拒絕,將把手讓給他,退開一點,“騎吧。”
溫岑跨上車,踩著腳蹬用力一蹬,騎出去好一段,一個急剎,腳點地,車頭一轉騎回她面前。
“趕著回家嗎?”他停住,問她,“我帶你兜兩圈哎?”
換做以前,或者大多數時候,她應該會拒絕。
溫岑突然打響車鈴,“叮鈴鈴”一串聲兒,脆生生的,在他指下一點不費力。
她就沒辦法將車鈴打得這麼響這麼乾淨。
他的頭髮看起來還是那麼軟,冬稚想起那天風把它們吹亂的樣子。
她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好。”
……
師範附屬小學旁邊有一條坡道,冬稚第一次知道。
溫岑帶著她上了坡頂,說往下沖才刺激。
第一次往下沖時,冬稚坐在車後座上,揪著溫岑腰身兩側的衣服緊張兮兮,囑咐︰“你騎慢一點,剎車不好。”
溫岑嘴上說著“放心”,真正上路,他嫌不夠,蹬了兩下加速。
把冬稚嚇得夠嗆,將他的衣服扯得繃直。
第二遍開始前,溫岑囑咐她睜眼︰“你別緊張,閉眼幹什麼,睜開眼才刺激。”
冬稚在原地喘氣,他已經上了坡,到半道上停下,回頭沖她招手,“來啊。”一笑,露出兩顆小尖牙。
沖下來的時候冬稚聽話睜了眼,過程中她的心跳蹦得飛快,腳落地的剎那,卻沒忍住莫名笑了起來。
第三遍,沒要溫岑提醒,他騎車帶她從高高的無人坡道沖下來時,冬稚睜著眼,迎風大喊。
尾音長長拖在身後,被風吹散,吹得稀碎,一點不剩。
風就在耳邊呼呼地吹。
坡道一側是小學,另一側是居民樓。
樓裡某一層人家的小男孩坐在窗邊看,或許覺得奇怪,也可能覺得莫名。
兩個穿一樣校服的人在坡道上跑來跑去,一個推著車沖在前面,一個氣喘籲籲跟在後面,到了最高的地方,又一起騎著車沖下去,如此往復循環。
他們每次上坡的時候,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樂得都快背過氣去。
人有時候可能就這麼無聊。
坡道上的兩個人撒歡玩了好久。
小男孩趴在窗邊看,一看也看了好久。
最後的光綴在遠處連綿成片。
落日余暉,晚霞漫天。
……
冬稚理好被風吹亂的頭髮,臉上淡淡的紅暈,是冷風刮出來的結果,也是情緒太興奮所致。
很久沒有發泄。
有時候不只有哭過才讓人覺得痛快,笑也可以。
溫岑在她身旁推著車。
“天都擦黑了。”他嘖了聲,終於想起擔心正事,“你這麼晚回去家裡會不會說啊?”
冬稚搖頭,她掏兜,摸出一張十塊,和兩個硬幣。捧著這點家當,她猶豫了一下,問︰“你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吃米粉?我吃完再回去,反正也晚了。”
溫岑不和她客氣,一聽有吃的,推著車就跟她走。
冬稚帶溫岑去了自己常吃早餐的一家小店——店家本身是早中晚都開的,是她平時很少在外就餐,只在早上去過。
要了兩份米粉,溫岑和她面對面坐下,吃了沒兩口,招手叫老板加了兩塊大排。
一塊夾到自己碗裡,剩下那塊推到她面前。
“你請我吃粉,我請你吃肉,來吧。”溫岑說,“多吃點,長長胖,我看風快把你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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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稚頓了頓,“說好我請你吃……”
“嗨,這有什麼。”溫岑皺眉,嗦一口粉,吃下去後道,“你要覺得不好意思,那沒事多給我抄抄作業就行。”
她想起上次,“你不是會嗎?”
溫岑說︰“什麼會不會的,也就那樣吧,我懶得寫。”
冬稚沒說話。
吃完,冬稚付了兩碗粉的錢,溫岑付了兩塊大排的錢。
走出店門,還是他推車。冬稚打算回家,溫岑去坐公交車,還能一起走一段路。
溫岑無聊了,又開始和她說些有的沒的。
說著,忽然想起第一次踫面那天,他問︰“哎,你真的會拉小提琴啊?”
冬稚稍作沉默,而後平靜答道︰“會。”
“很厲害?”
“以前可能有一點厲害。”
“現在呢?”
她說︰“不知道。”
溫岑側目打量她,她沒什麼表情。在坡道上大概只是短暫的放松,那陣情緒過去以後,她又變回平時的樣子。
怎麼說。
她給溫岑的感覺,像一張透光的白紙。太輕太薄,一不留神就被風吹走了。
還沒走到公交車站,不遠有家文具店。
溫岑說要去買支筆,“剛好,我那支筆沒油了。”
“你就一支筆?”
“對啊,要那麼多幹嘛,用完再買。”
到店門口,溫岑把車停好,往前走一步,看看店門又猶豫,“要不要上鎖?”
冬稚說︰“不用了吧,我就不進去了。”
“你不進去看看?”
“我文具都夠用。”
溫岑點點頭,提步。
迎面走出來兩個人。
“……冬稚?”
被攙著的趙梨潔一只腳虛懸著,並沒有完全著地。
扶著她的陳就先是一愣,接著瞥向溫岑。
沒想到會在這偶遇。
冬稚也愣了一瞬。
溫岑停了停,回頭。見他看來,冬稚斂神,“你進去吧。”
“等我一會。”他說。
陳就和趙梨潔打量的目光在他們倆身上來回兩遍,溫岑沒看他們,徑直進店。
趙梨潔朝前蹦了一步,陳就只得跟著往前,輕輕扶著。
她和冬稚打招呼︰“你來買東西嗎?”
“沒。陪……”頓了一下,冬稚接上,“朋友。”
趙梨潔回頭朝店內看一眼,笑道︰“也是我們學校的啊,你班上同學?”
冬稚嗯了聲。
趙梨潔熱情邀請︰“那要不要一起去吃東西?我們準備去吃火鍋。”
冬稚說︰“不了,我吃過了。”
“你沒回家吃飯?”陳就忽然開口。
他目光略沉,冬稚淡淡迎上,“沒有。”
陳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沒等他說話,溫岑出來了。
把筆往口袋一塞,溫岑走向冬稚︰“好了,走。”
他推起冬稚的車,跨坐上去,車頭一扭,腳下一蹬,騎到馬路邊上等她。
冬稚沖趙梨潔略略頷首,不多看陳就,走到車旁,側著身子坐上後座。
溫岑載著冬稚騎過路口。
他邊蹬腳蹬邊說︰“我聽學校裡那些女的天天嘰嘰喳喳,說什麼陳就的單車後座不帶人,現在每天都帶趙梨潔,她們羨慕死了。”
他樂出聲︰“……笑死我了可。”
冬稚問︰“笑什麼?”
“一個單車後座就羨慕死了,有沒有出息?等他開輛法拉利來的時候再羨慕不行嗎?”
冬稚也笑了。
踩了幾下腳蹬,溫岑忽地問︰“冬稚,你想不想坐法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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