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仙仙的笑容淡了點,搖搖頭,聲音有些苦澀:“我真不明白,爲什麼這世上會有人,寧願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人死。明明我可以救活她的……”
墨染喟嘆道:“這就是我不願意學醫的原因。人的心裏有病,是醫治不好的。”
“剛纔在屋裏,若不是看到你在外面對我搖頭,我真恨不得殺了她。”
寧仙仙說的是方家那老夫人。
墨染擡起頭,看着遙遠天幕上的點點繁星,聲音輕的猶如一陣風:“世上有些事往往就是如此無奈。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太自責。”
寧仙仙沉默着。
墨染回頭看她一眼,擡起手,把綴在她眼尾的一顆淚抹去。
指腹與柔軟肌膚相觸的瞬間,墨染的手頓了頓,才慢慢收回來。
寧仙仙擡起水光瀲灩的眸子,朝他看去。
墨染溫柔說道:“不要哭。”
“沒哭,只是有些傷心。”寧仙仙伸出一只手,攤開手心,露出一塊銀子,說道,“這是那位名叫楊惜柔的夫人,令她的丫鬟給我和明明的。對我們尚且這樣溫柔善良的人,本不應該死的。”
明明站在一旁,想起那位美貌夫人的溫和眼神,神色也有些黯淡。
墨染說道:“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在意的人,才能讓所有的事情,都隨自己的心意而爲。”
寧仙仙和明明聽了默默點頭。
他們都有自己心中的執念,都有想要保護的人。
墨染的開解,讓寧仙仙的神色明朗許多。
“天已經很晚了,另外找個地方安頓。”墨染領着他們向渡口另一邊的客棧走去。
路上,寧仙仙問:“阿染,上次在書院門口的也是你。”
少年清透的臉頰上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是啊,是我。”
“你……”
“我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墨染說道,“如今邊疆和北齊戰事告急,上次姑姑和舅舅他們緊急離開,就是爲了這件事。很快我就要隨舅舅去邊疆。這次來,除了看看你,就是爲了帶這個給你。”
他看向那只黃花梨木的精美藥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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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戰場?”寧仙仙心中微驚。
“只是跟着舅舅去。”墨染灑脫一笑,“你應該早已經知曉我的身份。這是我不能逃避的責任。”
是的。
寧仙仙早就知道。
他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嫡親幼弟,是太后和先帝最最寵愛的皇子,也是她前世丈夫墨霖安的小皇叔。
作爲當朝最年輕的王爺,他的年紀,比墨霖安還小兩歲。
當今皇帝爲了自己的江山,必然會多方控制和制衡這位驚才絕豔過於出色的幼弟。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把他派往邊疆駐守。
這讓寧仙仙想起前世聽說過的一些事情。
那時候她迴歸相國府,到嫁給墨霖安的幾年,卻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的小王爺。
後來才隱約聽說,他始終待在邊疆,不被皇帝允許迴歸。
再後來,就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了。
想到這些,寧仙仙心裏有些擔憂,擡頭看他:“不能不去嗎?”
墨染看着她,眼眸明亮:“你不想我去?”
“是啊,”她
很自然的點點頭,“邊疆苦寒之地,且戰場刀槍無眼……”
“哦,你是擔心這個。”不知爲何,墨染心中有些微微的失望,但還是笑的溫和,“我比較身份不同,不至於一去就到前線去,你不用擔心。”
幾人說着話,便到了客棧門口。
墨染停下腳步,說道:“我已經在這裏訂了一間房,你們去吧。”
寧仙仙擡眸:“你不來嗎?”
“因爲先前那些房客都來了,房間緊張,我只訂到了一間房。”
“這有什麼,客棧房間寬敞,打地鋪擠擠便是了。”寧仙仙的眼神純澈無瑕,沒有沾染一絲紅塵氣息。
“不了,”暗夜掩飾了少年臉頰的一點微紅,笑道,“原本我也只能跟你們到這裏,舅舅那裏已經集結大軍,還等着我。”
寧仙仙心中生出一點不捨,問道:“你這一去,要多久能回來?”
“看邊疆戰況,短則半年,長則兩年,不會太久的。”少年的笑容十分明亮。
寧仙仙點點頭。
墨染揹着弓箭,雙手插兜,低頭看着她。
淡淡的月輝灑下,把他們籠罩在其間,飄飄渺渺,似不真切。
寧明明見狀,吐吐舌頭,打了個招呼,就一溜煙跑進客棧了。
一陣涼風吹過,寧仙仙忽然想起什麼,忙放下藥箱子,低頭把脖子上的一根紅繩提出來。
紅繩的下端,輟着一粒指甲大小的珠子。
珠子流光溢彩,一看便知非凡物。
看到她隨身帶在貼身的地方,墨染眸中有微光閃爍。
“你曾經說過,這個是你家中長輩送的,我看你隨身攜帶,想來是個吉祥物。”寧仙仙把珠子遞到他面前,“你拿回去帶在身上,保佑你平安吧。”
墨染站着沒有動,微微笑道:“你好好收着,將來等我回來的時候,再還給我。”
這時暗處奔過來一個身影,低聲說:“爺,時辰差不多了。再不出發就遲了。”
“我知道了。”
墨染應了聲,對寧仙仙笑道,“我真的該走了,你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就去書院找連雲。他會幫你的。”
“好,我記住了。”寧仙仙說道。
“走了,記得好好喫飯。”墨染對她展顏一笑,轉身幾個跳躍,身形輕靈如燕,消失在暗夜中。
“阿染……”寧仙仙跟着走了幾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悵然若失。
再見不知是幾時。
對着月色發了會呆,寧仙仙轉身慢慢走向客棧。
明明已經躺在牀上呼呼大睡了。
寧仙仙去打水洗漱過後,坐在桌前,想着慘死的楊惜柔和即將遠赴戰場的墨染,心情不能寧靜,一時也睡不着。便索性把隨身帶的一把遊醫手札拿出來看。
這麼一看,便看到了天光四亮。
直到寧明明睡醒,她才發覺天已經亮了。
“小姐姐,你一直沒睡啊?”明明睡眼朦朧的揉着眼睛。
“想着看會書,誰知道忘了時間。”寧仙仙笑道,“餓了吧,去洗把臉。我們出去喫包子。喫完了就坐船去京都。”
“哇,有包子喫!”寧明明歡呼一聲,衝去洗臉漱口。
等他們收拾好,揹着簍子包袱走出房門的時候,卻被兩名身穿鎧甲的士兵擋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