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上官君兒讓她主動認輸的話,柳青蘿只作沒聽見。仍然不急不躁,如老僧入定,臉上無悲無喜。
一開始,上官君兒還神氣活現,可漸漸的,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無論她的棋子走到哪裏,柳青蘿都能如影隨形,圍追堵截,把她困死。
柳青蘿看着落子的位置都極爲隨意,可上官君兒偏偏怎麼也逃不開她的包圍圈。
不一會,她就開始額頭冒汗。
她揉了揉眉心,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然而,無論她怎麼努力,隨着時間的逝去,棋盤上的黑子,都在緩慢而堅定的減少。
“見鬼了!”
上官君兒終於受不了,一把扔了棋子,不滿道,“一定是我太大意了,再來!”
這等於是她認輸了。
柳青蘿輕輕放下白色棋子,腮邊梨渦隱現。淺笑道:“上官大人,承讓了。”
“不算不算,是我剛纔太輕敵了!”上官君兒不相信,她那麼自信的棋藝,居然這麼容易就輸了。
林瑾玉在旁適時補充:“三局兩勝,上官大人,你可要小心了哦!”
上官君兒恨恨扭過頭不看他。
那邊一直歪在貴妃榻上處理政務的女皇陛下,聽見上官君兒居然這麼快就輸了,也忍不住湊過來觀戰。
女皇陛下一加入,已經輸了一局的上官君兒更覺亞歷山大,不出一刻鐘,棋盤上的黑子便被白子殺的丟兵潰甲,慘不忍睹。
連女皇陛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這下換成上官君兒神情呆滯。
她不能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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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麼個連針線都拿不穩的黃毛丫頭,居然有如此圍棋造詣?
林瑾玉補刀:“啊,上官大人,真是不好意思,看來您又輸了。那我們的賭注……”
“不行!”
上官君兒喝道,“我不相信,一定是這丫頭耍詐!她刺繡那麼差,圍棋怎麼可能贏得了我!”
林瑾玉神色不善,一字一句道:“這麼說,上官大人是準備耍賴不認賬?”
上官君兒聽了心中一顫。
她忽然想起來,八年前,林瑾玉還沒離開京都的時候,曾經在朝堂上,當着女皇和文武百官的面,斬殺了一名戶部侍郎。
而原因僅僅是那名侍郎答應撥給幾名戰死士兵的撫卹金,沒有及時發放下去。
這事曾一度引起軒然大波,衆大臣聯名上奏,要求懲戒林瑾玉。
但女皇陛下絲毫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只是輕描淡寫的讓他先搬到鄉下去養病。
一個如此殘酷冷血,一個如此偏愛到極致的恩寵,讓整個朝廷此後,再也沒人敢對林瑾玉言而無信。
不止怎麼,上官君兒忽然就想起了這件事,這讓她後心出了一身細汗。
可若輕易認輸她又實在是不甘心。
她始終覺得自己剛纔是輕敵了,沒有發揮真正的水平。
正在僵持中,柳青蘿開口言道:“既然上官大人覺得是輕敵了,不若再下幾局,如何?”
上官君兒狐疑道:“你確定?”
柳青蘿淺淺一笑:“上官大人,請——”
一旁觀戰的林瑾玉也不再言語,只是脣邊始終掛着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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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女皇陛下也對此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乾脆讓大監把貴妃榻挪到旁邊,她就歪在榻上,便看奏摺,邊觀棋。
這下上官君兒完全收起了輕視之心,開始把青蘿當做一個真正的對手,凝神對弈。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柳青蘿越來越淡然,落子也越來越隨意自如。
反觀上官君兒,卻深色凝重,眉頭越皺越深,鼻尖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女皇陛下抽空瞧了一眼,便微微搖頭。
在她看來,這局從開始就已經定下輸贏了。
柳青蘿雖然看着稚嫩,可她落子卻沉穩的可怕,且帶着幾分飄逸灑脫之感。
這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如此除塵灑脫的棋藝,居然出自一個十三歲的稚嫩少女。
至於上官君兒,她原本棋藝也算高明,可惜她得失心太重,從一開始就失了下乘。
下棋這東西,最重要的便是心境。
果然,不出三個回合,上官君兒便頹然放下棋子,不甘心的說:“這局,我輸了……”
“嗯,上官愛卿這次認輸的爽快多了,有進步。”女皇陛下也不知是誇她還是扁她。
反正她也只能受着。
“怎麼會這樣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連刺繡都那麼差勁的人,居然有如此神鬼莫測的棋藝?
林瑾玉看出她的心思,微諷道:“聖人云,術業有專攻,上官大人枉爲一國之相,居然只憑一面,便斷定一個人的才能,實在是可笑至極。”
上官君兒被他說的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我就不信,我一局也贏不了這小丫頭!”
她還要下,柳青蘿自然奉陪到底。
她也許久沒遇到像樣的對手了,雖說上官君兒的水平在她眼裏只能算普通,但,總算是聊勝於無吧。
抱着這樣的想法,整整一上午,柳青蘿和上官君兒都在廝殺中度過。
中間女皇陛下還接見了好幾波大臣,林瑾玉甚至還抽空出去了一趟。
直到中午時分,已經連續下了二十三盤棋的上官君兒,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緩緩放下了棋子。
“我……認輸了。”她看了眼林瑾玉,嘆氣道,“賭注你贏了。但是,能不能當選文魁,還是要看她的真本事。”
能讓上官君兒這種驕傲自負又權傾朝野的人認輸,也是一件也不容易的事。
柳青蘿跪坐的兩條腿都麻了,心中卻極爲暢快。
棋局也是人生啊……
……
經過此次一戰,柳青蘿徹底出名了。
她在女皇寢宮裏,和左相上官君兒,大戰二十三回合,以零敗績的成績,把上官大人虐成了渣渣。
這事兒幾乎瞬間傳遍了整個朝野和京都。
別人也就罷了,那可是上官君兒啊!
一個美麗無比,卻又殘忍變態,極爲有才華,偏偏又權利大的驚人,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啊!
竟然有人能夠贏了她!
竟然有人敢贏了她!
而且是連續贏了二十三次!
她怎麼能,她怎麼敢!
整個京都的人,都對一個叫“柳青蘿”的少女,產生了迷一般的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