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1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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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朵

包廂被一幫人鬧騰了一整晚,地上髒得不行,鞋印泥痕一塊一塊凝固,還未乾透的地方,濕跡摻著揮之不去的酒味。

鄧揚的衣角褲邊弄髒,那一身糟糕形容配上酒意熏騰的喪氣臉,看著就教人氣不打一出來。

寸頭拎起他后也不鬆手,讓他半倚半靠站住。

肖硯甚少情緒外露,此刻臉色難看,刀刻眉峰凝起寒意。

睿子等人大氣不敢出,連先前一直和鄧揚拉扯的唐隔玉都站到一邊,不敢再插手。

只有全心買醉的鄧揚無視氣氛,身形搖晃沒個樣子,站了不多會兒又要跟寸頭扭將起來。

「鄧揚!」

寸頭死死捉住他的手臂,手上一邊禁錮他一邊不禁壓低聲音:「清醒點,別再鬧了……」

「我要酒——」

「給我酒!」

「鬆開……」

鄧揚聽不進去,搖晃著腦袋只撒酒瘋。

肖硯睇他,無言從茶几上拿起一瓶酒,「嘭」地將瓶口砸在桌沿上,上半截瓶身磕斷,玻璃片茲啦掉落在地。肖硯兩步過去,左手捏住鄧揚的下顎迫使他抬頭,將剩下的酒嘩啦啦全倒在他臉上。

「唔——咳咳——」鄧揚嗚哼嗆到,甩頭掙扎。

肖硯的手用了力,捏得他下巴發紅疼得都快碎了,再者鄧揚原本就被寸頭鉗住,根本掙脫不了,生受了這三分之二瓶酒的灌,好好洗了一通臉。

「清醒了沒?」肖硯居高臨下看著寸頭鬆手后跌坐在地的鄧揚。

鄧揚的衣襟濕透,酒從他臉上淌進領口內,胸膛濕膩一片,發紅的眼睛和下顎被捏出的紅指印,顏色清晰分明。他頹然坐在地上,狠狠喘氣。

肖硯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模樣:「清醒了就滾去把臉洗乾淨。」

他率先走出氣味難聞的包廂,寸頭等人旋即跟上。

門閉合后,唐隔玉和睿子立刻衝上前,攙扶著鄧揚站起。

……

從天城出來,兩車人開去吃夜宵。唐隔玉和睿子幾人一輛車,鄧揚被拎到肖硯車上。

窗外沉沉一片,昏沉路燈照不開那一團又一團的黑。

鄧揚頭靠窗戶看著外頭,「硯哥——」

「有事就說。」肖硯直挺坐著,冷凝面龐沒有半點要配合他悲春傷秋的意思。

鄧揚道:「……我是真的喜歡她。」

車輪碾轉幾十圈,肖硯才開金口,語氣卻並沒所謂:「哦。喜歡她什麼?」

「喜歡……」鄧揚咽喉,眼裡出神,良久低下頭,「很多。」

肖硯不置可否。

「喜歡她漂亮,喜歡她努力,喜歡她認真。」鄧揚頓了頓,看向他,「硯哥你還記得你以前跟我說我哥么,你說我哥活得認真,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我那個時候聽不明白,後來認識了明曦,我就懂了。」

「這種時候倒是記得你哥了。」肖硯撇開頭看窗外,指間夾著的煙一直沒點。

「我沒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鄧揚有些急,「我……」驀地又停住,自證真心的話說不出口。

真不真又如何,方明曦不喜歡他,一切白搭。

不多時車開到吃夜宵的地方,一條街上各家攤子大擺長龍。

肖硯下車,郭刀過來遞給他一根煙。肖硯拒絕,「不用了。」夾著指間的煙,「我習慣抽這個。」

「硯哥我這個更……」好字沒說完,郭刀被后趕來的寸頭扯住。

恰時鄧揚從車上下來,行至肖硯身邊說話,兩人去桌前落座。

郭刀在後頭奇怪,把手裡的煙給寸頭看,「這個不好么?我老瞅硯哥抽那個便宜的,有什麼滋味?」

「少管。」寸頭斜他,頓了頓小聲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鄧揚他哥喜歡抽那個。」

郭刀一愣,點點頭不再言語。

訓練的時候不能抽,一到休假,鄧揚他哥就會可著勁兒抽上幾口。寸頭是聽肖硯說的,以前喝酒飲茶提起舊事,肖硯偶爾會說上幾句,縱使時日久遠,那種時候眼裡或多或少總會出現那麼些光彩。

其他人開始點菜,喊他們快些,寸頭揚聲應:「來了!」

他們朝那邊去。鄧揚身邊的肖硯在聽他說著什麼,冗黑雙眼默然無波,不時點頭,眉心像是凝著結,仔細看卻又並無。

唯獨他指間乍然極亮的猩紅一點奪目,暗沉下去,呵出的淡淡煙草苦味潛入空氣中,轉瞬就被夜風捲走吹散。

……

點完菜,睿子起身接了個電話,坐下后挪到鄧揚旁邊,悄聲說:「那個,我有個朋友會過來……」

「誰?」

「鄭磊。」

見鄧揚皺眉想不起,睿子說:「就之前我和你提過的那個,爸媽很早就離婚各自做生意,他現在跟人搞電子零件的那個。」

鄧揚想了想,終於記起來,「去年夏天見過一面,一起吃飯那個?」

「對,就他!」

「他不是不在瑞城么?」

睿子說:「之前在外面跑,現在回瑞城來搗鼓他的生意了。」

鄧揚哦了聲,對別人的事沒太大興趣,加之心情低沉,睿子的朋友差不離也是他的朋友,來就來,多花不了幾個錢。

「曉得了,喊老闆添桌吧。」

「用不著。」睿子說,「他們就一兩個人。」招手喊老闆在這張足夠大的圓桌旁加了兩張凳子。

鄧揚沒異議,轉頭繼續和肖硯說話,由著他去。

菜開始上桌的時候,睿子的朋友到了。頭髮短,個頭不矮,體格還算結實,雖然比不上寸頭他們,但不是個扛不了事的,長得也挺端正。

「這是鄭磊,我朋友。」睿子給鄧揚幾人介紹,也挨個把在座的誰是誰講給鄭磊聽。輪到肖硯,鄭磊大概是從睿子那聽說過他一些事,表現的比較敬重,態度也更小心。

鄭磊坐下,他帶來的紅髮女人位置挨著他。

睿子問:「你女朋友?」

鄭磊點頭。方才男人們介紹說話套近乎的時候,紅髮女人一直沒吭聲,臉上懨懨的,雖不算太明顯,但是實在不是什麼高興神色。此時話頭到她這兒,她敷衍扯了下嘴角,點個頭,這就算打招呼。

鄭磊暗暗瞪她,小聲道:「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給誰看?不樂意出來就滾回去!」

紅髮女人沖他翻白眼,對著在座人抿出一個三秒的笑,「何巧巧。」

睿子知道鄭磊新交了個女朋友,談了大半年,是從隔壁省到這來讀書的,在一間破學校里混日子。他第一次見,這女的樣貌中等清秀,臉上糊啦都是妝,到底長什麼樣看不真切,他隨便一瞧就收了眼神。

菜一道一道上,擺滿圓桌,鄧揚愁勁上來,要了一箱酒放在腳邊,又開始猛喝,這次肖硯沒攔他。

這廂鄧揚下肚六七瓶酒,那邊兩個女人不知怎麼聊起來了。

原本唐隔玉只是隨手刷新校園論壇,見著一個和方明曦有關的帖子便點了進去,看著看著何巧巧眼尖瞄到,見唐隔玉看得津津有味,眉一挑:「你認識方明曦?」

兩個人由這兒起頭,就此聊開。

鄭磊和睿子碰杯喝酒,回頭看她們說得熱火朝天,隨意問了句:「聊什麼呢,聊得這麼起勁?」

何巧巧沒答,抬頭眼灼灼:「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我念高中的時候的那個女的不?」

鄭磊皺眉,端起酒杯:「你說的那麼多我哪知道你說的哪個。」

「就那個最賤的,搶我男朋友的那個臭婊.子!我前兩天不是還跟你說我在麵包店裡遇見她了?」

「你講話注意點。」鄭磊有點尷尬,瞄了瞄肖硯等人,在家說什麼都行,跑到外邊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像話。

何巧巧來勁了,「注意什麼注意!她犯賤我為什麼不能說……」

「行了行了,你那些破事要說多少遍!」鄭磊呵斥她,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聊著些屁點大的事情。

唐隔玉瞥鄧揚,見他聽到方明曦的名字朝這邊看來,碰碰何巧巧的手臂,「巧巧,你剛剛說,讀高中的時候搶你男朋友的那個……方明曦,是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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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巧巧指了下她的手機,「不就是你看的論壇里那些人在罵的這個賤人唄。一天到晚看到誰都發騷,有男朋友的也勾,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賤!你都不曉得,我和我那時候的男朋友談得好好的,就是方明曦這個騷.貨,勾得我男朋友圍著她轉,天天跟在她屁股後面獻殷勤,我真的……」

「砰——」

啤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嚇了何巧巧和唐隔玉一跳。

「說夠了沒?」鄧揚滿面酒意,瞪著何巧巧的表情很是駭人。空氣靜滯兩秒,他站起來,猛地一腳把桌子踹翻。

「啊——」何巧巧和唐隔玉兩個女生受驚跳開。

菜盤子碗筷酒杯摔了一地,一桌人都站起來,寸頭第一時間去攙肖硯,肖硯抬手示意無事。

鄧揚赤紅著醉眼,轉身搖搖晃晃往路上走。唐隔玉喊他的名字,馬上去追。

肖硯把車鑰匙扔給郭刀:「送他回去,我和寸頭在這等你。」後者接過鑰匙,應聲趕去。

「這……」變故太快,鄭磊嚇得說不出話。

「那個女的鄧揚正在追。」睿子小聲一句解釋清緣由。鄭磊臉更難看了,睿子顧不上他,看向肖硯,「硯哥,鄧揚他……」

肖硯點頭,「你也去吧。」

「哎!」睿子眼一亮,扔給鄭磊一句「回頭聯繫」,立即拔腿去追他們。

何巧巧這下真的嚇到了,鄭磊狠狠瞪她:「滾回車上去!」她手足無措地走了。

鄭磊趕忙到肖硯面前,想握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半是拘謹半是尷尬:「硯哥,你看這……不好意思,真的真的對不住,我沒想到會搞成這樣,您們別往心裏去。」

肖硯點點頭,隨意應付,一邊讓寸頭去和店家算錢。

「我先前不知道,要是知道,怎麼也不能這樣。」鄭磊想和他們交好,主要是肖硯,不然也不會在聽睿子說他們一桌人聚在一塊吃夜宵的時候說要過來。

「我女朋友她跟鄧揚對象的恩怨已經很久了,好幾年前的事。我聽她說那些也都教育過她,今天的事您和鄧揚說說,我保證巧巧不會再和鄧揚對象起衝突,她以前那些跟人家對著干,還有什麼考試當天去找人家麻煩害得人缺考,這種亂七八糟的都不會再發生……您讓鄧揚別生氣……」

肖硯聽他念經般念了一大堆,左耳進右耳出,直到最後幾句才側目看他。

「缺考?」

鄭磊微頓,半晌動唇,「……啊。」有點糾結自己是不是說的過多,見肖硯盯著自己,他尷尬笑笑,「鄧揚,鄧揚沒跟您說么……還是他對象沒跟他提過……」

「說過。」肖硯面不改色心不跳。

給老闆賠過錢的寸頭回來恰好聽到這幾句,瞅著肖硯的臉暗暗腹誹。

——說過個鬼,在那次進醫院之前,鄧揚根本就不跟肖硯提方明曦的事。

「那就是了。」鄭磊呵呵笑兩聲,越發不自在,「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做事沒個分寸。我跟巧巧在一起之後也早就說過她了,也確實,她做的不對……不管有什麼過節恩怨,都不應該在人家高考第二天的時候去找麻煩,自己不考倒算了,還害得人家缺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