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蘿看着他伸過來的手,嘴角就抽搐了幾下。
看這美少年的穿着打扮,應該也是個富家公子,難道還缺那幾兩銀子的紅包?
喫到了銅板不但不發火,竟然還巴巴向她討要獎賞!
柳青蘿本就不高興,再加上被剝奪了放爆竹的樂趣,自然也就不可能對他笑臉相迎。
她冷着一張臉:“眼睛不好就早點回去睡覺,沒事別瞎逛!”
說完,她伸手就把銅板拿過來,放進了自己錢袋裏。
沈卿愕然。
她這是趁他眼瞎,想要假裝根本就沒紅包這回事?
“你……”
“想要紅包找你家大人去!”她打斷他,又加了一句,“哪有跟陌生人討紅包的,你家長沒教你不要隨便跟陌生人搭訕嗎?”
心頭不爽的柳青蘿直接就把沈卿當成了被慣壞的熊孩子。
她可不愛慣熊孩子臭毛病!
然後,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狐裘斗篷,就站到了一邊去。
沈卿雖然眼睛看不見,卻也完完全全感覺到了她的冷淡和疏遠。
就好像,他是個渾身惡臭的髒乞丐,讓她避之不及。
沈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不過是覺得這元寶餃子有趣,跟她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人家壓根不願搭理他。
這可是他這輩子,頭一次,受到如此冷落——尤其是在女子面前。
聽腳步聲,那位醫術高明,脾氣卻不小的柳大夫,已經遠遠離開他有一遠距離了。
他現在原地沉默了一會,阿光就出現了。
“公子公子,您怎麼一個人跑這兒了?”阿光抱怨着扶他,“大夫都說了你要多休息……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了,非罵我沒伺候好不可……”
沈卿搖搖頭,忽然道:“柳姑娘真是個很特別的大夫。”
“啊?”阿光聽到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愣了一下,然後就看到柳青蘿站在不遠處,裹得厚厚實實的,瞧不清臉上的表情。
在明明滅滅的煙火映襯下,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夢幻。
阿光讚歎的瞧了一會,點頭表示認可:“是啊。”
長成那樣,想不特殊也難啊。
……
雖然沒能親自放爆竹,但家丁燃放起來的煙火,依然震驚了柳青蘿。
她沒想到這個時候的煙花,竟然絲毫不比她那個時代的差。
也許是離得近的原因,甚至,她覺得這個時候的煙火更美。
五夜送來的煙花足足兩大箱,幾個家丁毫不手軟,一排煙火放空後,緊接着下一輪就接上了。
整個天空佈滿了五顏六色的火花,青蘿仰頭呆呆的看着。
若非鼻端有淡淡火藥味,耳畔有涼涼的風,她幾乎要以爲自己正置身於天堂。
直到煙火盛宴落幕,家丁走來走去收拾現場,她碰上站着不願離開。
王嬤嬤輕手輕腳走過來,道:“姑娘,夜涼的很,回屋歇息吧?”
柳青蘿在心裏偷偷嘆了口氣,回眸笑道:“嬤嬤還沒睡?素心呢,她怎麼樣了?”
王嬤嬤的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嘆道:“
素心這孩子,人機靈,手也巧,可就是有時做事傻乎乎不帶腦子……姑娘若要留下她,必須要好好敲打纔行。”
若非素心性子過於跳脫,以她的年齡和資格,早就不至於還在三等丫鬟圈裏混……
青蘿撣掉在裙襬上的雪,邊走邊說:“我看得出嬤嬤是真心待素心,以後還要您多提點着。”
王嬤嬤板着臉:“我是來伺候姑娘的,可不是來關照那小丫頭的!”
話雖如此,這會子相處下來,王嬤嬤也看出來了。
這位柳姑娘雖然年紀小,看着溫軟,其實是個心裏有主意的。而且行事有自己的一套,不越矩,卻有自己的行事準則。
換句話說,王嬤嬤發現她到這裏來,真就只能是伺候人家。人家根本不需要她教什麼規矩。
王嬤嬤默默跟在柳青蘿身後,看着她細細的背影,心中想着,恐怕京都府裏的主子們,都太低估這位柳姑娘了……
第二天清晨,柳青蘿是在一陣爆竹聲中,被炸醒的。
雖說家丁放爆竹都在前院,離聽風軒還有段距離,但五夜送來的爆竹……也實在動靜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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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他是在哪蒐羅來的。
睡在外間的素心聽到動靜,忙穿了衣服過來,先給她倒了茶漱口,然後又噠噠噠跑去打水。
很快她就端了銅盆跑回來,興奮的臉蛋通紅:“姑娘姑娘,外面積了好厚的雪啊!到處都是雪,真好看!”
柳青蘿披着襖子下牀,推開窗戶看,外面雪已經停了。厚厚的積雪在晨光的照射下,閃爍着點點微光。
雖然這裏每年冬天都會下雪,但在大年初一的早晨看到這樣的景象,依然讓人覺得很高興。
這時王嬤嬤在簾子外面說:“姑娘起了嗎?素心,快準備衣物給姑娘梳洗,外面都等着給姑娘磕頭呢!”
磕頭?
柳青蘿想起,這裏的大戶人家似乎是有新年給主子磕頭的規矩。
不過往年她都是在家過年,所以也沒看過林瑾玉在的時候,這裏是什麼個狀況。
素心脆聲答應了,快手快腳把自己穿好,頭髮隨便一挽,就跑出去了。
柳青蘿也不管她,自顧自拿起昨天的衣服穿上。
等她穿到第二件衣服的時候,素心又回來了,手裏捧着厚厚一疊衣物。
她歡喜道:“姑娘您看看喜歡哪一身?”
“哪來的?”
“昨天五大人送來的呀,您忘啦?”素心便擺弄衣物,絮絮叨叨解釋道,“也不知管家在信裏跟二爺說了什麼,竟然帶了好幾箱穿的用的來……依我看呀,都是京都裏最時興的樣式呢!”
至於料子做工什麼的她沒提,因爲林家的主子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末了她嘆了口氣:“二爺對姑娘可真好,真上心啊……”
上心?
柳青蘿撇撇嘴。
恐怕林瑾玉連看都沒過這些東西……
畢竟是新年,在王嬤嬤的建議下,素心爲她挑了身顏色喜慶的紅色衣裳。
腳上是紅金香雲羊皮小靴,上身紅綾短襖,下身如意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紅鍛面鑲嵌白狐毛的鶴氅。
她穿慣了素色,如今在這大紅色的襯托下,原本雪白的面孔,更是光彩照人,剔透的沒有一絲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