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兩三天,直到冬至的早上,才慢慢止住了。
在柳青蘿的印象裏,冬至只不過是一年中夜晚最長,白天最短的一天,但在這大周朝,冬至卻是個很重要的節日。
不止在民間,就是朝廷也會放假三天,舉行各種祭祀節目。民間大多數商家,也在這一天歇業,在家和親朋度過這一年中最長的夜晚。
往年的時候,女塾都會放假,柳青蘿就待在家裏,等着杜氏用糯米粉做冬至圓和長線面喫。
今年也不例外,女塾早早的就已經定了這天不用去,再加上大雪封路,她都兩天沒去女塾了。
一大早,她穿着襖子和厚厚的棉裙,頭上一頂毛茸茸小紅帽,跟在杜氏屁股後頭,轉來轉去的……
“妞妞,屋裏暖和,你老跟我着我後頭做什麼?”杜氏半真半假的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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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蘿嘿嘿笑:“我喜歡看娘忙活過節的東西,廚房裏都是香味和炊煙,感覺特有年味兒……”
“這傻丫頭,年還沒到呢,哪來的年味?”
杜氏笑着捏她一把,把一個沾了白糖的芋頭塞到她嘴裏。
柳青蘿眯起了眼,“真好喫!”
“饞貓!”柳文全端着盆走進來,見狀就羞她,“都這麼大了,娘還這麼慣着她,將來就要變成個小嬌氣鬼了!”
“哥又喫醋!”柳青蘿向他吐舌頭,炫耀母親對自己的寵愛。
柳文全牙疼似的哼哼,“我喫你的醋?將來嫁人了,看誰還慣着你!”
柳青蘿毫不客氣道:“全哥說話真酸,明年月紅嫂子過門了,自然有人疼你,到時候你可別被慣壞了!”
“行行行,這個也給你喫!一說話就朝月紅身上扯,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柳文全紅着臉,又夾起一個芋頭塞到她嘴裏,轉身就跑了……
柳青蘿得意。
杜氏就笑,“你就欺負你哥哥,從小到大,他可是最疼你的了……”
“我知道,這不是跟他開玩笑的嘛……”柳青蘿膩歪着杜氏撒嬌,“再說月紅姐是個好姑娘,將來她過門了,爹孃不用受氣,我在外頭也放心嘛……”
杜氏心中一頓,詫異道:“你在外頭?”
“開春我不是要進京考試嗎?聽說京城可遠了,一走不得三五個月呀,到時候月紅嫂子就過門了……”
杜氏嘆氣:“說的也是……三五個月啊,你可從來沒離開家裏這麼久過……要不這麼着,到時讓你爹借輛牛車,送你進京,怎麼樣?”
柳青蘿噗嗤笑道:“娘真會說笑,哪有趕牛車跑那麼遠的?再說開春了家裏的田不得爹種?誰家牛不得耕田,會拿出來借人?”
“唉,咱家有牛車就好了……”
杜氏心裏開始琢磨起來。
而柳青蘿的注意力,早就被杜氏捏出來的冬至圓吸引過去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柳和平坐在屋門口正換鞋,準備到老宅那邊去喫飯,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柳瑤平,被她的女兒玉淑扶着,踩着雪,搖搖晃晃走進來……
柳和平站起來,笑道:“三妹來啦,玉淑也來了……”
“大哥。”柳瑤平已經是個三十多
歲婦人了,穿着灰色粗布棉襖,眼角也有了一點皺紋,臉色倒是還好,不像從前那麼蠟黃。
“大伯。”玉淑只比柳青蘿小兩歲,也已經是個十一歲的大丫頭了,只是還是瘦,整個人怯生生的,腦袋大身子瘦小,顯得一雙眼睛大得出奇。
這些年,她一直待在外祖父家,被各種嫌棄,性子已經變得怯懦起來了。柳青蘿多次試着扳過來,到底沒有成功。
在自己家裏房子翻蓋過後,有了空地方,柳和平一家子也商量,要把柳瑤平母女接過來住。
至少在這能喫個飽飯,也不會被冷言冷語的嫌棄。
只是最後柳和平去老宅說這事的時候,還沒說完,就直接被柳老爺子攆出來了。
柳老爺子當然不是捨不得女兒。
被休回家的女兒,雖然讓人覺得丟臉沒面子,但他要是真的讓女兒住到大兒子那裏,在外人的眼裏,就以爲他連自己無依無靠的女兒外孫女也不要。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家中大部分家務都是柳瑤平做,要是她走了,事兒誰做?
飯有人做,衣服有人洗,地有人掃,而這一切,需要付出的代價,不過是每天兩碗稀飯罷了!
柳和平和杜氏都憐惜這個妹妹,時常揹着老宅的人,給她些喫的用的,否則一直這麼熬着,也不知會鬧出什麼病來……
至於玉淑,村子裏沒人願意和她玩耍,她除了在家裏做活,就只能來找柳青蘿。
兩姐妹的關係,倒是一如既往的親厚。
柳和平見她拘謹,就說:“你妞妞姐在廚房呢,不知偷喫什麼好喫的,玉淑也去瞧瞧……”
“是不是玉淑來了?”柳青蘿清脆的聲音在廚房裏響起,探出頭來,朝玉淑招手,高興的說,“我還以爲你今天不來了呢,快來,給你好喫的……”
玉淑見到柳青蘿,小臉上也現出歡喜,邁着小碎步去了……
“呵呵,瑤平啊,待會你也留在這裏,跟你大嫂和妞妞她們一起喫飯……”柳和平笑道。
柳瑤平爲難的搖頭,說:“大哥,爹不給我留在這喫飯。娘叫我過來的,讓我叫你們一家子都過去那邊喫晚飯呢……”
柳和平皺眉:“什麼?我不是打過招呼,就我一個人去嗎?”
“就是因爲這個,娘才叫我來的,說我要是不把你們都請去,就要把玉淑說給村裏的李麻子……”
“李麻子?”柳和平的聲音陡然大起來,怒道,“那是個潑皮無賴!娘是不是糊塗了,怎麼能把玉淑朝火坑裏推!”
這時柳青蘿端着一盤芋頭,慢悠悠走進來,捻起一個塞到三姑嘴裏,才笑道:“爹您別急啊,這也就是奶奶嚇唬三姑呢。”
“真的?你怎麼知道?”柳和平還是相信閨女的話的。
“我猜的,她其實就是想要三姑把咱們都叫去,那邊除了三姑,咱們誰的面子也不給,所以奶才故意那麼說的……”
“她,她真是……”柳和平氣的不知說什麼。
無論說出點什麼,那都是對長輩不敬。
柳瑤平垂着頭,面色羞愧。
大哥大嫂一家都對自己母女倆好,她打心底不願爲難大哥,但孃的話,她又怎麼敢違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