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13: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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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關交朋友的這個話題, 兩人幷未聊太久。孟逢不再爲難尤好, 大度地讓她以學習爲重, 先把作業寫完。再度動筆之前, 尤好給那個男生發消息,說自己很忙,不方便和他說話,之後再沒回過他的消息。

孟逢瞥見她句首寫的那個「抱歉」, 心下略有不滿。抱歉什麽?抱歉沒給他追求的機會?抱個屁的歉, 這些十七八歲的小毛孩, 慣得他們!

尤好以爲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 至此翻篇,然而幷沒有。兩天後, 當孟逢閒下來回到公寓,給了她一樣東西。

彼時她正在桌前寫作業, 孟逢遞來兩張紙放在她面前,「看看。」

「什麽東西?」

「你自己看。」

他留下紙張回房,沒幾秒從房裡出來, 端著杯水在客廳行來走去。

尤好在屋裡看得發楞。那兩張紙上寫的全是個人資料。

首行的陌生名字入目, 她先是一停。

這誰?印象裡不記得有這個人。待往下再看,看清旁邊黑白的墨印照片,她才認出來。

這是連西西介紹給她認識, 幷且加了她微信的男生。

紙上對他的個人資料只有基本幾項, 而後一大段, 看得尤好錯愕不已–

「201X年, 十四歲,和同班女生談戀愛。

爲期三星期,决裂。」

「201X年,十五歲,和同桌談戀愛。

爲期一個月,分手。」

「201X年,十六歲,一年內先後更換三個女朋友。

爲期兩個月時劈腿,引發兩位女生約架。」

「201X年,十七歲,爲藝校某一女生打架,差點引起惡性事件,遭學校記過處罰。」

「201X年,十八歲……」

兩張A4紙,詳細記載了該名男生自初中以後的所有「感情史」。

孟逢端著杯子踱到她房門口,肩靠住門框,「看到了麽?」他說,「這人,就不是什麽好人。」

尤好被這份資料驚到,失言半晌。好半天她道:「二哥,你查……查他了?這樣不好吧……」

「誰查他。」孟逢撇唇,「他這些鶏毛蒜皮的事在他們學校貼吧裡一搜就能搜到,八卦滿天飛,還用我費心去查?」

「那,你給我看這個是……」她咽了咽喉,小聲說,「他看起來挺乖的。」

孟逢嘲笑她的年輕,「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當長得乖就是好人?」

尤好拿著手裡兩張紙,說:「其實不必要的,我知道該做什麽。馬上就要高考了,二哥你說得對,我會收心做該做的事,你不用擔心我。」

孟逢沒接話。高考前不用擔心,有重要的事約束著,高考完了呢?這樣的小男孩,尤好跟他處朋友那只能說是浪費,虧得不能再虧,不值當!趁早扼殺在搖籃才是。

說著,尤好低頭看了看紙,見十八歲這一列只有一行字,隨口道:「今年這一行內容好像比較少,看來高考在即,大家都收心了。」

「收心?是了,他安分一年,現在這不就盯上你了麽?」孟逢冷不丁嘲諷。

尤好:「……」她瞥他一眼,把紙收起來。

孟逢見她心裡有數,點到即止,「我一會兒有事出去,你寫作業吧。」

他不再說,替她關上門。

離開公寓,孟逢下午還要辦事兒,黎助理查看行程安排,和他彙報一遍,確認完,誰都沒再說話,車內一時靜下來。

車輪飛速碾過柏油馬路。

黎助理想了很久,內心經過一番掙扎搏鬥,終於還是開口:「孟總……」

「嗯?」閉目養神的孟逢聞聲睜眼。

黎助理知道有的話不該他來問的,尤其幷非他分內的工作,更不應該多嘴。

然而他還是說了。

「您不覺得,您對尤小姐的事,上心過頭了嗎?」

……

春節來臨,尤好接到表嬸的電話,讓她大年三十那天過去吃飯。應下這一樁,尤好忽然發覺許久都沒看到孟逢。他好像突然變得很忙,回公寓的頻率大大减少,他們幾天難得見一次,這一回數數,她已經有五天沒見過他。

過春節必然是要和親人一起過的,表叔表嬸雖然是遠親,却也是她最後的親人。孟逢家的情况她不瞭解,但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要回家的。

尤好花了兩天時間,把公寓從裡到外打掃了一遍,桌台、窗戶,各處擦得乾乾淨淨。

三十當天,她給孟逢打電話,沒通,轉而用微信聯繫他:「公寓我打掃乾淨了。今天我回表嬸家吃飯。」

猶豫半分鐘,她又加了一句:「二哥,新年快樂。」

那邊一直未回,見時間快要來不及,尤好收起手機,裹上保暖的羽絨衣,背著包出門。

尤好不是第一次在表叔這兒過年,不同的是今年表哥也在家。飯桌上,表哥詢問了一些和她學習有關的事,尤好端正坐著,問什麽答什麽。表嬸給她夾菜,她吃東西基本不挑,給她夾什麽她都吃得乾乾淨淨。

表嬸一向很喜歡她,說了無數次的話又拿出來誇:「我們好好就是乖,不挑食,吃什麽都香!」

表哥捧場:「那是因爲媽你做什麽都好吃。」

「嗯,是這樣!」尤好在旁配合地點頭,哄得表嬸心花怒放。

席間說著問起尤好的住處,提到這一點,表叔表嬸面上有些過意不去。奈何家裡條件不足,讓個十八歲的大姑娘睡客廳,家裡來客人瞧見實在難看。

尤好不想他們擔心,「我住的地方挺好的,真的。」

這話她說的有點心虛。何止是挺好?孟逢要是聽到她這麽形容,怕是又要冷哼。

她笑笑,繼續道:「而且寒假很快就過了,開學以後我就回學校住宿舍,沒什麽好擔心的。」

說了幾句,她主動跳過這個話題。

吃完年夜飯,表嬸怕她太晚回去不安全,儘管很想留她一起守歲,還是早早地送她出門。表嬸裝了滿滿一食盒的東西要她帶回去吃,表哥送她到路口,要不是她說太遠不方便,差點就陪著一起坐車送她到住處樓下。

尤好拎著食盒回公寓,開門進去,家裡的燈亮著。見孟逢的鞋在玄關處,她略感意外,趿著拖鞋進門,正巧孟逢從餐廳出來,打了個照面。

「二哥,你怎麽在……」

孟逢面色也閃過一絲詫异,很快平復,他嗯了聲,「你怎麽回來了?」

他以爲她會在表親家過年三十。

「我表叔那住不下啊,只有兩間房,不够睡……我跟你講過的。」她說。

孟逢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她當時决定要自己租房子,就是因爲這個。

不知是不是因爲許久沒見,空氣中彌漫著輕微的尷尬。

「二哥,你吃晚飯了嗎?」尤好沒話找話。

「吃了。」孟逢說,「不早了,你回房睡吧。」

他明顯不想跟她聊。意識到這一點,尤好臉色黯了黯,「……好。」她將食盒放進冰箱,悶頭回房。

孟瞧著她的背影,眉頭一擰,到底還是沒叫住她。

……

大年初一,往常在表叔家,尤好很早就會起床幫表嬸一起煮糯糕。吃完早飯還要擺祭品、上香,要做的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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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逢顯然對這些沒興趣,公寓裡冷冷清清,半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早飯在餐廳桌上,孟逢讓人送來的,有尤好的那一份。四下靜悄悄,除了他偶爾走動響起的脚步聲,別無動靜。

尤好吃完,將餐盤洗淨放進碗櫃裡。她回房做了會兒作業,到吃午飯的時間才出來,跟早上一樣,餐桌上的氣氛壓抑又讓人拘謹。

她垂著頭回房,經過客廳,孟逢在沙發上看雜志。她脚步慢慢停下,猶豫著轉身倒回去。

「二哥……」尤好小心翼翼地在沙發側邊站定,面容忐忑,「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

孟逢抬眸睇去,她臉色糟糕,低落情緒仿佛要從每一根頭髮絲溢出來。

「沒有。」他語氣微沉,下一秒低頭繼續看書。

她想說什麽,一時又覺得話太多堵住了喉嚨。

「……哦。」

脚下動了動,挪後兩厘米,想識趣地轉身走開,腿却像灌了鉛般重得抬不起來。

她不死心,又問一遍:「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人討厭的事,如果有什麽地方不對,您告訴我……」許久不用的敬語又用上了,她的手無意識地輕搓衣擺。

這個問題,孟逢真的沒法回答。那天在車上,黎助理問的那句話點醒了他。他對尤好似乎真的太過上心了。上心到等他反應過來,自己都覺得不對勁。

爲了消除這種不對勁,讓事情維持在原本的、正確的軌道,孟逢特意减少了回公寓的次數,想著少跟她接觸,等她搬出去以後,這件事就只是個小插曲,不會有什麽影響。

然而此刻看著她,孟逢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再一次覺得自己成了惡霸,還是十惡不赦,很可能會被丟菜葉子的那種。

這些話不能對尤好說,他只能板著臉道:「沒有。」

尤好心裡塞了一團棉花,他敷衍的兩個字一出口,又像是一拳打下來。孟先生明擺著就是不想理她了。前段時間還好好的,突然是怎麽了?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被討厭了,這種被一個很尊重很喜愛的人討厭的感覺,讓她難過得想哭。

「我知道了。」她强忍難受,不再問,老老實實轉身回房。

「……」孟逢看她聳拉的背影,肩綫踏得仿佛被什麽壓垮了,不由得楞了楞。

她知道什麽她就知道了?

那回房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孟逢煩躁起來,拿著本雜志再也看不下去,坐立難安。

良久,孟逢把書一扔,去敲尤好的門。

她懨懨打開門,非常「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跟他拉開距離,省得他離她太近心煩。

孟逢看得眼皮直跳,心下默嘆,從兜裡拿出一個紅包。

「給你的,壓歲錢。」

早就準備好的,早上就想給她,一直沒給。

尤好微楞抬頭,「我……」她沒有伸手接,先不論該不該給這件事,她垮著臉問,「您不是不想理我麽?」

「我什麽時候說了不想理你?」

尤好睇他,不說話,一臉「你明明就是不想理我」的表情。

「我不記得我說過,你自己亂想,別怪到我頭上。」孟逢厚顔無耻地强詞奪理,把紅包往前遞了遞,「拿著。」

尤好不肯接,「我不能要您的壓歲錢。」

當初搬進來前,他說是說除了解决她的住宿問題,別的一概不管,然而搬進來後,他每回在公寓吃飯,讓人送東西時都會多要一份她的。

她吃了他那麽多東西還沒給錢呢,只能天天拼命擦地板、擦桌子,以勞代償。再收他的壓歲錢,她得搞衛生搞到什麽時候才還得清?

她强調:「我真的不能要,您拿回去吧……」

「您什麽您,說了別把我叫老了。」孟逢注意到她用的敬語,不滿,「再叫個試試?」

尤好撇嘴,沒敢說話。

幾分鐘前僵滯的氣氛不復存在,那點彆扭就這麽消失得乾乾淨淨,兩人轉瞬又回到原先的相處狀態。

孟逢見尤好不肯收他的壓歲錢,自個兒進屋,把紅包壓在她的作業下。

對著尤好那一臉不贊同和爲難,孟逢嗤地一笑,「這就嫌多?沒出息!趕緊的,穿上外套,你二哥帶你吃大戶去!」

……

大年初一的下午,以封湛幾人爲首的浪蕩公子哥們正愁在家被長輩訓得耳朵生繭,孟逢一個電話打來說要請他們喝茶打牌,喜不自禁,紛紛響應,轉眼就凑齊了一包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