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封湛幾個連著找了孟逢幾次都被拒,好不容易逮著一回,說什麽也不讓他走。大晚上的,孟逢被他們拉去會所,坐下打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你們真是沒事幹閒得慌。」隨手撂出去一張,孟逢歪坐著,半點提不起勁,「好好的非要在這耗,時間不值錢?」
「你少廢話。喊你這麽多次,每次都有事不肯來,你說說你都忙什麽?我們哥幾個還請不動你了?」封湛嗤的一聲,把牌丟出去,正好砸在蔣願安手背上,砸得後者倒吸一口凉氣。
「–你大爺!」蔣願安揉揉手背,一邊摸牌一邊駡道,「我說封湛你這狗東西就不行,輸了還帶急眼的?不就輸給我一塊表麽,你看人孟二輸給我一輛車,人家說什麽沒?你這人,一點兒不大氣!」
封湛道:「誰他媽急眼?老子就是無聊!跟這摸摸摸,摸了一晚上,有意思沒?」
「你有聊你想個消遣?」
「我想你大爺。」
「你他媽–」蔣願安和封湛正駡著,瞥見封越一只手在牌桌上,另一只手在底下玩手機,當即火就往他那兒撒,指尖往封越面前叩,「嘿,打著牌呢!封小你他媽能不能做個人?老子把你妞全删了信不信?」
封越頭都不抬,摸的牌根本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往桌上丟,「生命和諧之美,你懂個屁!該說說跟我哥說去,別煩我!」
「封大你瞅。」蔣願安扭頭就拉封湛的夥,「你看封小這–」
「你們有完沒完?」孟逢不耐煩敲桌面,「打不打還?」
蔣願安忙點頭,「好好不說不說,打打打,繼續打!」
牌局繼續。
奈何蔣願安的字典裡就沒有「安靜」這一詞,沒半分鐘又開始說話:「小黎呢?剛不還坐那呢麽?」
孟逢道:「想起有事沒辦,出去打電話了。」
「你說你也是,出門到哪帶個助理,不知道的以爲你……哎我槽!」蔣願安差點被孟逢丟的牌砸中,「我閉嘴!這回真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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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安靜摸了一圈。封湛噙著笑開口:「前兩天老鄧不是說周末組織去島上玩麽?怎麽沒動靜了?」
「他呀!」蔣願安見縫插針接話,「被他老子逮了,這陣子關禁閉呢!你還不知道他?要是有時間早就來了,還用得著找他,他自己都會找來。」
「我說呢。」封湛道,「少了他怪冷清的,那幾把忒能鬧。」
蔣願安表示贊同:「那不是,要不然用得著大周末閒得在這摸牌?」
孟逢捏著牌動作一頓,「周末?」他皺眉,「今天禮拜幾?」
「你喝多了吧哥?」封湛嗤笑,「禮拜幾都不知道,用不用帶日曆出門啊?」
孟逢懶得搭理他,拿出手機一看,眉頭擰得更緊,「怎麽沒信號?」下一秒看清日期,臉色一變。
「不會啊。」封越說,「我這都有。」
蔣願安也摁亮手機一看,「嘿,我這也沒!怎麽的,信號還挑人啊,封小面子更大?」
孟逢一句話沒說,拿起椅背的外套起身就走。
另三人忙叫住他:「哎哎哎,怎麽就走了?上哪去?」
他說:「有事,你們玩。」
「你都走了,我們仨玩個屁……」
孟逢頭都沒回。
……
孟逢大步流星往外走,碰上打完電話回來的黎助理。
「孟總!尤小姐打電話給我了,她–」
孟逢正要從他旁邊走過,一聽馬上停下,「她說什麽了?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黎助理說:「我也是剛剛要打電話的時候才發現裡面沒信號,我以爲是我自己的手機有問題……」
「她跟你說什麽了?」孟逢打斷。
「她問我您在哪,說找你有事。我說等我跟您說一聲再給她回電話。」黎助理道。
孟逢當然知道她找他什麽事,上回說好了,她今天晚自習就一節課,明天全天假,他回公寓給她補習。
–結果沒留心日期,他給忘了。
黎助理問:「孟總您看?」
時間已經十二點多,她估計都快睡下。孟逢擰眉幾秒,說:「電話不用回了。」
黎助理還沒接話,孟逢已經朝外走,他提步跟上。
……
回到公寓,孟逢莫名有點心虛。開門見家裡燈還亮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
黎助理被他打發回去了,他踏進屋,脚步比平時輕幾許。
入內一看,尤好的房門開著,她趴在桌上,手握著筆却沒有在寫作業。她耳朵裡戴著耳機,閉眼聽音樂,或許是感受到光影晃動,睜眼朝門邊看來。
她看了他一秒,慢慢摘下耳機。
「這樣趴著對背不好。」孟逢暗咳一聲,沒話找話。
尤好哦了聲,沒多話,坐直。
「還沒寫完?」孟逢瞥一眼她的桌面,不等她說話,馬上道,「拿到客廳來,我教你!」而後飛快走開。
孟逢覺得自己這樣挺丟人,答應教她寫作業是他的好意,他有事回來晚了……也不能怪他,對不對?但真要硬氣起來,他又感覺有點虛。
在沙發上坐好,他感覺不對,放下翹起的腿換了個坐姿。
等了十幾秒,尤好拿著試卷出現在視綫,孟逢懸起的心才放下。他下意識想去端茶杯,想起沒衝茶,收回手。
尤好盤腿在茶几對面坐下,像以往教她寫作業的每一次一樣。
孟逢解釋:「我今天和朋友有點事,那地方沒信號,沒接到你電話,回來晚了。」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垂眸撫平卷面,沒看他。
孟逢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是生氣了。
「這樣。」他道,「今天要是做不完,明天你一天都在家,我教你,保證全教會。成不成?」
她點了頭,沒吭聲。
孟逢覺得她還是在生氣。瞅她半晌,她垂著腦袋,一道一道把不會的題目圈起來,翻著手邊的演算紙,安靜得只能聽到筆尖在紙上沙沙的聲響。
他想說什麽却又無從開口,十分不自在。
換做平時,孟逢估計早就發飈了,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他都已經說好話了還想怎麽的?蹬鼻子上臉的,在他這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然而看著她那只握住筆的手,手指素白纖細,一張臉細嫩白淨,嬌麗五官籠著一層沉和靜謐,烏黑的長髮軟軟垂在肩頭,她的眼神落在題目上,專注又仔細。
有些話到喉嚨口就卡住,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多乖啊,聽話的不得了。
駡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駡起。
孟逢正煩躁,忽聽她開口:「其實……孟先生如果在外面忙,可以不用著急往回趕的。」
她不傻,給黎助理打完電話沒多久他就回來了,還不是被她催的。
她說的很平靜,沒有怨氣,縱使先前等了許久心裡有些不高興,也只是一會兒兒,那股情緒早就消散乾淨。
孟先生幫了她很多,教她做作業也不是義務,若是因爲他有事失約她就記恨他,那不是比白眼狼還壞嗎?她不能這樣不懂事。
「今天是我不對,題目可以明天再做,我一直打電話給您……」尤好撓了一下耳鬢,表示理解,「如果我在外面玩,有人一直找我,感覺也不太好。就是,您下次如果回不來可以讓黎助理告訴我一聲嗎?那樣我就不會一直打電話吵您了……」
「誰說我在外面玩?」孟逢打斷她,「黎助理跟你說的?」
他有點不高興。黎助理怎麽嘴巴這麽大?!明天就讓他去收發室!
尤好一愣,「啊……不是。」她搖頭,「是我聽到了那邊的聲音。有唱歌和很多……很多女孩子的聲音……」
孟逢默了默。會所各層環境不盡相同,他和蔣願安幾個在頂層包間裡,安靜得很,外邊也不敢隨便來打擾。黎助理出去找信號打電話,環境可想而知。
孟逢尷尬地輕咳一聲,說:「我和朋友去打牌了。打了一晚上,他們拉著我死活不讓走,我脫不了身。」
尤好哦了聲,將卷子翻了一面,繼續圈題目,隨意問:「那您贏了麽?」
「沒。」
「輸了啊?」她抬頭看他。
孟逢點頭。見她肯跟自己講話,話也多起來,「輸了,不過不多,就一輛車,小……」
「–車?」尤好瞠大了眼。
孟逢話音頓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嗯。」
尤好蹙了蹙眉,握著筆,不贊成地小聲道,「會被抓起來的……」
孟逢差點笑出聲,唇邊微動,忍了忍,道:「你想哪去了,只是朋友間鬧著玩。那車本來就是封湛送我的,蔣願安想開–」他頓了一下,解釋,「他倆都是我朋友。」接著說,「封湛送我的時候,蔣願安就想開,我一直逗他沒給,讓他開去也沒什麽。」
尤好聽他這麽說,眉頭展平。
說完閒話,氣氛有所好轉。孟逢問:「你題目圈好沒?我看看。」
尤好將試卷和筆都交給他。
「這個題我跟你說,就跟……」他拿起筆,在紙上一步一步演算給她看。
深夜十二點過半,亮著燈的客廳裡,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麽頭幷頭專注解著習題。
一個小時後,題目做完。孟逢往後一靠,「你餓嗎?要不要吃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尤好搖頭。
「那行。休息吧。」孟逢點點頭。等她先回房間。
尤好慢條斯理收著東西,整理到一半,忽地停了停,躊躇道:「孟先生……」
「嗯?」他抬頭。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該省的,還是省一點吧。賭、賭錢是不對的……」尤好憋紅了臉,而後爲自己的多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自在,「……我就隨便說一下,您覺得不對的話,別往心裡去。」
孟逢楞了楞,盯著她,看著看著,樂得直想笑。笑過以後,心裡更多的是熨帖。
從來沒有人叮囑他讓他節省一點。
封越封湛也好,蔣願安也好,他們這幫人,遇上的女人哪個不是恨不得從他們身上多撈點?向來都是,希望他們再大手大脚、再一擲千金、再豪氣一些才好。
「您掙錢也挺不容易的」–這是今年他聽過最好笑,也最戳心窩子的話。
是了,他們這種人,含著金湯匙出生,別人只羡慕他們命好,但他們付出的努力、要學會的東西,也遠超一般人想像。
他孟二錢掙得是不難,但也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尤好見他半天沒反應,局促不安。
「孟……」
「好。」孟逢忽地開口,那浸透太多的眼睛,融化了此刻這間客廳裡的一方燈火,迸開絲絲縷縷暖意。他的視綫落在她不諳世事的白嫩臉頰上,笑意加深幾分。
「掙錢不容易,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