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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9-10 05: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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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禦醫每天施針,昌平帝的“病情”當然沒好,他依舊半邊身子無知覺,另外半邊勉強能動。

他本該暴躁的,不得不說伍慶同是真有本事,竟哄得他雄心壯志又起,打算蟄伏養好病,再卷土重來。

這幾日金禦醫手下微松,昌平帝病況稍見起色,他信心大增,情緒也更好了幾分,伺候的內侍也輕松不少。

洗漱過後,換了衣裳躺在龍榻上,他剛開口問:“伍慶同呢?讓他過來。”

他一刻離不得這人了。

小太監應是轉身,昌平帝安靜下來等著,誰料這時,內殿的門簾子卻一挑。

昌平帝以為是伍慶同,“伍愛卿啊,朕正要喚你……”

話到一半卡了殼,因為他看清進來的人正是自己的嫡長子。

高煦步伐不緊不慢,如閑庭信步,高大年輕的身軀生命力勃發,讓昌平帝心底不悅再添陰鬱。

他是皇帝,既然心緒不高,那就無需顧忌。

昌平帝當即發難,臉一黑,怒喝道:“逆子,誰允許你擅闖乾清宮?!”

剛喝出一句,他突然發現不對。

高煦穿著的是一襲簇新寶藍色常服,盤領,窄袖,前胸兩肩精繡團龍紋樣,盤成一個圓形的五爪金龍張牙舞爪,威武非常。

他腰束玉帶,玉帶上還懸著一個通透瑩白的玉佩,五爪行龍騰雲駕霧,玉佩之下,垂了一條明黃色絲絛。

然而,不論是五爪金龍常服,還是龍佩黃絛,都是帝皇才能用的物事。

昌平帝不聰明,但他並非蠢笨如豬,尤其事涉關鍵,這電光火石之間,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你!你!你竟敢!”

“來人,給朕來人!羽林軍!”昌平帝高聲呼喚殿外的親衛。

震驚之下,激發潛能,他說話居然不再含混,聲音也格外高亢,想必守在乾清宮殿門外的羽林軍,怎麽也得隱隱聽到些。

可惜的事,殿外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昌平帝是又驚又怒,“你這個逆子!你……”

“父皇。”

小太監們抬來一把太師椅,高煦拂了拂衣擺落座,他心無波瀾,只淡聲打斷,道:“紀皇后臨江侯通敵賣國,父皇下旨廢了皇后,臨江侯抄家奪爵,紀家九族關押,按律發落。”

他說的明顯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昌平帝權衡之下,暫時安靜下來聽著。

“英國公當年也有涉足,加上其他罪狀,英國公府抄家奪爵,秦氏三族關押後,按律發落。”

“魏王陳王雖未主導通敵,然則一直知情並協助,罪不容恕,二者宗室除名貶為庶人,連同一乾妻妾,幽禁於宗人府。”

高煦靜靜說著,通敵一案早徹查完畢,所有涉案人員俱按律處置妥當,紀後一黨也隨之土崩瓦解。

話罷,他站起來垂眸看向昌平帝,“父皇先前頒下禪位詔書,今逢大吉,正禪位大典舉行之日。”

換而言之,今天他已登基稱帝了。

昌平帝頓了半響才消化掉這個消息,登時怒意如山洪暴發,“你,你這個篡位逆子,竟敢擅擬矯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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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急又怒,身軀僵硬,手又顫抖起來了,一邊臉抽搐著,聲音開始含混聽不清楚。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破口大罵,“王瑞珩呢?讓王瑞珩滾過來,這是矯詔!矯詔!!”

昌平帝猛烈掙扎半響,險些摔下龍榻,高煦伸手扶住,眼前人竭嘶底裡得猙獰,他眸底到底有些許複雜之色。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是敬仰崇拜自己的父皇的,認為父皇是天下最厲害的人,濡慕之情一點不少。

很可惜,漸漸長大些,他發現似乎不是這麽回事。

再然後,母后薨了,他成了年幼孤立無援的太子,繼後虎視眈眈,想方設法讓親子取而代之,父皇只冷眼旁觀。

他敢肯定,若他大意一瞬,他父皇絕對不會施以援手,宮中早夭沒能序齒的皇子,多得去了,嫡長子也沒多了不起。

這般掙扎輾轉長大,一顆心早就涼透了。

高煦眼底複雜情緒一閃而逝,頃刻不見,萬幸他現在有妻兒,新的家人已溫暖了他的心,讓乾涸已久的心田得到徹底滋潤。

他只需要守護好心尖子上的柔軟即可。

高煦扯過錦被,蓋在拚命掙扎的昌平帝身上,站直身軀,“父皇,禦醫多次稟報,您這病情需要一個清幽的養病環境。”

“兒臣已於諸臣提議中,圈定了京郊西山行宮,如今行宮已在仔細修葺,很快父皇就能移駕養病。”

到了行宮,昌平帝的“病”就能好了,他就在佔地遼闊的西山行宮頤養天年吧。

淡淡說罷,高煦毫不留戀,轉身離開,將昌平帝愈發激烈的含糊嘶吼拋在身後。

乾清宮內外,不管親衛還是內侍,恭送新帝後,只如石雕一般分毫不動,對嘶吼聲恍若未聞。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帝登基後, 緊接著就是立後大典。

高煦的皇后,毫無疑問就是太子妃紀氏, 他圈了最近的日子,十月二十, 冊立他的妻子為中宮皇后。

立後大典是與禪位大殿一同準備的,雖時間較緊, 但也一應俱全。

深青色的皇后大禮服, 領子袖口,衣襟等處施以紅色緣邊, 其上金織雲龍紋樣,衣身繡有精致翟紋,共一百四十八對, 翟紋中間有圓形輪花, 兩者交錯排列。

中單翟衣,蔽膝大帶, 一層接一層披上, 再飾以玉佩、大小綬等物。

紀婉青子時即起, 足足折騰天明時分,才堪堪整理妥當。

接下來, 就該戴上鳳冠。

大禮服沉甸甸的, 紀婉青彎身都不方便,只得站著,旁邊放個小方凳,何嬤嬤爬上去, 小心翼翼接過鳳冠,給主子戴上。

九龍四鳳冠飾翠龍九,金鳳四。正中一龍銜大珠,其余銜滴珠;珠翠雲四十偏,大小珠花各十二樹;還有垂珠結、鈿花、紅藍寶石等等。

整個鳳冠寶光璀璨,製作繁複令人歎為觀止。

紀婉青卻覺腦袋一沉,脖子仿佛矮了幾寸,她睜眼籲了一口氣,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沉重。

重則重矣,卻極美。

紀婉青就著宮人抬來的大銅鏡看去,鏡中美人翟衣鳳冠,威儀非常。她姿色極為妍麗,哪怕為了配合大典,畫了以端莊威嚴為主的妝容,美眸波光流轉間,依舊難掩顧盼神飛。

她並未關注這些,只細細打量一番,見全無紕漏,這才松了口氣,揮退銅鏡。

“呀,啊啊!”

安哥兒醒來了,鬧騰著要找娘親,今日是大日子,乳母不敢打攪,更不敢讓小主子啼哭,只得趕緊讓人稟報主子。

紀婉青吩咐乳母把兒子抱來,嬰孩都依戀母親,這小子晨起不見她,要啼哭很久。

安哥兒拍著小手進的內室,軟緞門簾一被撩起,探頭探腦的他明顯一愣。

紀婉青打扮隆重,與平日迥異,不過安哥兒還是馬上認出了母親,他歪著小腦袋好奇瞅了瞅,就立即“咿咿呀呀”伸手要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