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何嬤嬤答不上,“要不,老奴再使人打聽打聽。”
“不必了。”
軟緞門簾撩起,進門的是高煦,他先去了次間抱上兒子,安哥兒在父親懷裡揉了揉眼睛,咯咯笑著。
父子二人挨著紀婉青坐下,她戳了一兒子白嫩嫩的腮幫子,“娘的安兒睡醒了。”
話罷,她瞅著夫君,奇道:“難道是殿下知道?”這問的是清點祖產的事。
高煦頷首,並將咿呀叫喚的兒子放到紀婉青懷裡,也不用這小子伸手去夠,“你哥哥剛才使人傳信過來,說是今日宵禁之前,就能徹底解決這事。”
紀明錚知道揭露通敵就在這兩日,所以才緊趕慢趕,看著差不多了,立即往東宮通了氣。
正好,高煦預計的時間,正是明日早朝。
“殿下,今夜就開始了麽?”
娘家的事,紀婉青並不擔心的,她哥哥自會利索處理,二房一家馬上就會被掃地出門。
她惦記的也不是通敵之事。
畢竟信箋保存完好,即便皇帝本人想庇護也無法。倒是高煦先前說過,揭露之前便會開始動手,更讓她掛心。
動手什麽?
當然是大位之事。
外事繁雜,高煦不可能樁樁件件知會妻子,但他卻從未有隱瞞打算。
他的想法,紀婉青是知道的。
這回籍著揭露通敵之事,高煦暗暗劍指帝位。
當然,他是太子,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篡逆的汙名肯定不樂意沾上的。
好在經過這幾個月時間,皇宮特別前朝,已基本落入東宮掌控之中,適當布置安排,等火候到了,就能名正言順。
“嗯,青兒莫要擔憂,孤已安排妥當,退一萬步這謀算不成,孤還有後著。”
非到萬不得已,高煦不希望動用武力,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武力。
兵權,在帝位更替時,歷來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昌平帝給了一個機會,他已將兵權牢牢掌握在手中,立足於必勝之地。
“這幾日,孤可能無暇分神,你與安兒放寬心留在屋裡即可。”
“好。”
高煦又忙碌起來了,匆匆與妻子用過午膳後,就往前面去了。
“殿下,陳王求見陛下,二人密談許久,出門時,陳王神色略松。”
有了孫進忠的倒戈,他們對乾清宮動靜更了如指掌。
“哦?”
高煦挑眉,他這弟弟是父皇意見達成一致,要聯手應對東宮了?
這是確實是真的,皇后傷心勁頭稍過,立即意識到情況嚴重,趕緊召了陳王進宮,母子抱頭痛哭後“消除芥蒂”,她隨即讓小兒子接掌坤寧宮一黨勢力。
母子舅甥一邊整合手上勢力,一邊商議對策,最後達成一致,與皇帝合作。
陳王耐心等了等,等昌平帝徹底明白自身處境後,他今早立即求見。
父子閉門密議很久,午膳前才散了,據孫進忠所言,事後二人神色看起來都松了些許。
看來,合作是談妥了。
高煦淡淡一笑,也不奇怪,畢竟立場隨利益改變再正常不過。
“不必理會,另外,你傳話丁文山,可以準備撤回了。”陳王現在想蹦躂晚了。
林陽一一記下,又詢問道:“殿下,那物事什麽時候遞到孫進忠手裡?”
高煦沉吟片刻,“今夜前即可,你讓他早朝前用上。”
什麽物事?
答案是一小瓷瓶藥粉,毒是沒毒的,畢竟高沒有弑父的打算。這是劉太醫專門研究的一個配方,服用過後,若人情緒突然激動,就會出現暈眩甚至昏闕症狀。
人中藥後把脈把不出來,就是藥效持續效果頗短,也就兩個時辰左右,過後再激動就不影響了,所以只能早朝前使用。
至於下藥人選,孫進忠是最合適的。
乾清宮。
昌平帝神色稍霽,恢復胃口,晚膳也用了不少。他第一次發現,陳王這個兒子還是不錯的,對方的求見太及時了。
王瑞珩苦勸皇帝,說太子孝順,讓他不要擔憂,其實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雖拒絕配合鏟除東宮,但他還是不會容許篡位弑君之事出現的。
保皇黨勢力不小,昌平帝境況其實遠不到最糟,但對一個皇帝而言,這已經無法接受了。
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陳王來了,皇帝第一次正視這個兒子,他發現對方比其胞兄魏王要好太多。
魏王戰死的消息,昌平帝早就收到的,他本身父愛缺乏,自己的事兒也大,聽過就算,沒空傷感。
甚至見過陳王以後,他還有點慶幸魏王死得及時,因為以二兒子的一貫作風,合作肯定不會這麽及時暢快。
“孫進忠,朕要早些歇息。”
天色剛剛擦黑,往日就是召幸妃嬪的時候,但昌平帝此刻全無此意。恢復早朝的聖旨今早的頒下去了,他要早些歇息養精儲銳。
陳王說得對,他到底是帝皇之尊,在早朝這種場合能起到極大作用。
明面上,皇太子總不能違逆的。
他說話管用,陳王在朝堂有勢力,雙方攜手,才能共贏對付東宮。
有了目標,昌平帝面上陰沉少了許多,孫進忠忙應了一聲,吩咐捧著洗漱用品的宮人太監趕緊進來,他也一同上前伺候著。
皇帝歇下了,內殿燭火熄滅許多,安排好值夜的宮人,孫進忠才退了出來。
他雖是禦前大總管,但也挺累的,皇帝早起前等著伺候,一直等皇帝睡下才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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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待遇卻十分好,有非常的不錯的一間獨立屋子,還有幾個小太監貼身伺候。
剛回到自己屋裡坐下,小太監忙忙碌碌打水擰帕,剛整理好,孫進忠耳朵一動,便聽見隔扇窗被敲響。
聲音很輕,一長二短一長,似乎是風吹到什麽東西打在窗欞子上。
小太監沒什麽反應,孫進忠卻倏地抬眼,他不動聲色道:“行了,咱家要歇下了,你們下去罷。”
小太監唯唯諾諾,湊趣幾句便躡手躡腳退下了,並掩上了房門。
他等了片刻,隔扇門再次被人無聲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藍袍小太監,孫進忠認識這人很久,對方負責廊道灑掃,一貫勤快不多話,也不怎麽會經營,一直沒能往上升,到了前幾日他才知道,原來對方是東宮的暗線。
孫進忠投靠了東宮。
他本來以為自己對皇帝足夠忠誠,享受夠了也能豁得出去命,只可惜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還是畏懼死亡的。
孫敬忠跟在皇帝身邊多年,眼界是有的,現在局勢怎麽樣,他看得比自己的主子明白太多。
他不想死,他去年才尋到失散多年的弟弟了,兄弟重逢很高興,弟弟還把一兒一女過繼到他膝下。
他找到家人還有了後,最有滋有味的生活才剛開始,他必須活下去,不能讓家人一起陪葬。
“殿下有何吩咐?”
這裡不是清靜地方,孫進忠不敢耽擱,見了人就立即壓低聲音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