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屢出昏招,導致府裡境況每況愈下,但好歹喜滋滋當了好幾年超品侯了,正當把爵位坐得理所當然的時候,突然聽說正主沒死?
不單單沒死,這侄兒還立下不世大功,隨皇太子大勝還朝了。
這是多麽操蛋的一件事!
紀宗賢知悉此事之前,一家人正聚在延壽堂裡,給何太夫人請安。
名為請安,實際現任靖北侯夫人曹氏,正舌燦爛蓮花,反覆強調家計艱難,操持不易,欲將婆婆手裡私房哄出一些來。
“母親你不知,如今薪桂米珠,府裡開銷越發大了,偏偏進項日短,家計艱難。”
這話雖有些誇張,但說句老實的,二房夫妻這幾年折騰得確實過了。
這夫妻二人平庸,本來按照父兄舊例繼續經營產業,雖不能向上,也起碼能維持富足,偏他們愛折騰,每處產業都得換上自己的心腹才能放心。
主子都這幅模樣,可想而至心腹下奴?
幾年下來,效果凸顯,偏這一家子一朝得志,處處講究排場。揮霍很不少之余,先前府裡與紀婉青爭產時,又被反挖一筆。
最後還有一個大頭,就是孝敬紀皇后母子的,單單魏王陳王當年開府,就是狠狠的大出血。
反正林林總總相加,現在的靖北侯府外面不光鮮,內囊也漸漸見拙。
直接導致現在想走關系的時候,二房夫妻翻了翻家產,有些舍不得出手了。
要走什麽關系呢?紀宗賢不是連官也當不上了嗎?
答案就是紀婉姝那樁事。
紀宗賢夫妻千挑萬選,從矮子裡頭拔出個高個,選中了齊輝傑的次子當女婿,就是想通過駙馬齊耀林的關系,攀上安樂大長公主。
安樂大長公主的地位,這就不必多提了。
齊家沒有爵位繼承,長子次子差別不大,甚至次子還要更好,畢竟齊駙馬與公主沒兒子啊!想不絕嗣,那還不得往兄弟家過繼?
歷來過繼,沒有過繼嫡長子的道理,庶子公主肯定看不上的,那就必定是嫡次子了。
要知道,齊輝傑膝下統共兩嫡子。
女婿過繼去以後,自家就是大長公主的親家了,公主府的萬貫家財,也都是外孫的。
紀婉姝在京城上層選不了好人家,紀宗賢夫妻就打算曲線救國,算盤倒是打得劈啪作響,納采、問名、納吉成了,聘禮下了,婚期也請了,女婿板上釘釘,只等最後親迎。
誰知這個密鑼緊鼓的當口,一個晴天霹靂轟了下來。
這齊家兄弟原來是韃靼派過來的暗牒,不動聲色潛伏了數十年,在接到可汗命令後,欲挾持太子妃之時,才被揭破身份。
事發後,齊家兄弟連同齊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收押嚴密看管,只等皇太子凱旋後處置。
齊夫人的娘家舅家,齊大奶奶的娘家舅家,也同時被削官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紀婉姝還沒正式進門,才打了個擦邊球,靖北侯府暫時避過被關押的命運。
不過也不是沒有牽連的,大理寺已經明確遣人過來知會過,紀家任何人不得出京一步,無事就待在府裡。
這意思很明顯,靖北侯府傷害雖小了很多,但也遭遇了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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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宗賢夫妻成了驚弓之鳥,這段日子備下豐厚財資,選了好幾個認為能幫上忙的官員,接連上門請托去了。
可惜人家都沒收。
也是,這等暗牒大案,還涉及挾持太子妃娘娘,誰敢亂碰,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嗎?
也有人心緒清明,認為有太子妃娘娘在,為了娘娘體面,太子殿下也不會將靖北侯府一擼到底的,最多就狠狠呵斥一番,再勒令閉門思過罷了。
不過紀宗賢為人不討喜,那人也沒提點,直接打發了。
被打發出去以後,紀宗賢這腦袋沒想到問題的根本,反而是認為,是自己準備的“誠意”不夠。
他帶過去的財產真的很大一筆了,再加的話,恐怕真會立即動搖侯府根本。
可問題是,有了爵位與小命在,那些才有意義啊,不然一個抄家,什麽都完了。
紀宗賢夫妻又心疼又不得不割肉,商量著商量著,歪腦筋一動,就想到老太太身上了。
要曹氏說,老爺子在的時候能乾得很,婆母是當家多年,要說沒往私房裡使勁兒摟,她不信。
後面老爺子沒了,大伯哥承爵,紀宗慶能耐不亞於其父,多年來孝敬親娘多少好物,這曹氏都親眼見過不少。
現在每況愈下的靖北侯府中,就數老太太最富了,現在家裡有難,還不趕緊出點血,更待何時?
於是,二房上下一起上,趁著請安的時候發力。
曹氏哭訴,紀宗賢垂首不語,孫子孫女哭哭啼啼,一家子軟硬兼施,目標正是上面一直沉默的何太夫人。
“母親啊!”
曹氏見婆母軟硬不吃,一咬牙,發狠招了,“兒媳與侯爺對不起你!”
“我們也對不起紀家列祖列宗啊!”
“我們有眼無珠,識人不清,連累女兒也就罷了,如今眼看著,連父親兄長留下的基業也保不住了!”
“這侯府,我們也不知還能住多久了?”
曹氏以絲帕捂臉,扯著嗓子哭起來了,紀宗賢垂頭喪氣,幾個小的立即配合地哭了出來。
延壽堂瞬間亂成一鍋粥。
“好了!”
何太夫人最終一拍炕幾,沉著臉喝了一聲,“看看你們,這是幹了什麽事?”
她正要怒斥一番他們夫妻無能,不過數年時間,就敗壞父兄基業到這般地步,但掃了兒子兒媳一眼後,二人一副慣常的老模樣卻映入眼簾。
強烈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何太夫人一直憋住的那口氣立即就泄了。
她很清楚,罵了就是白罵。
閉了閉眼睛,她再次無比想念自己已逝去的長子長孫,父子二人但凡有一個在,這府裡何至於這種模樣。
深深歎息一聲,在曹氏期盼的目光,何太夫人開口了,“也罷,老婆子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管不了了,你們想要什麽,……”就拿去吧。
紀宗賢夫妻屏住呼吸,等待老太太妥協,誰料最後一句關鍵話語剛要出來,卻被一句高亢的呼喊聲打斷。
“侯爺!侯爺!”
這是侯府大管事紀壽的聲音,這位平日四平八穩的二等主子罕見驚慌失措,也不待通傳,連爬帶滾地進了門,迎上他主子極不悅的目光,他抖著聲音說:“不得了了,侯爺!”
“世子爺沒死,他隨皇太子凱旋了,大軍明日便抵達京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這個消息猶如一顆巨石, 被猛地投入平靜的湖面上,瞬間激起千層巨浪。
“你說什麽?哪個世子?”
曹氏尖叫的聲音, 猶如一只被卡著脖子的公雞,死死擠出來, 卻高亢變調的不像話。
紀壽趴在地上,腿軟得起不來, 也不敢起來。他當然知道這個消息對二房意味著什麽, 他頭一次懊悔自己當上了大管事的職位,可惜現在已經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