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此刻這個偏殿,若用兩條線將其分割成三個等份,紀婉青坐在首位,一般宮人太監回話,站立的位置就該是她面前這條線。
但齊耀林不是一般人,他雖是安樂大長公主駙馬,但終歸是個外男,且太子還不在現場,他該停步在後面一條線,與太子妃拉開適當距離才是的。
這一點,褚宗保就做得很好,每次站立的位置恰到好處,低目垂首,微微俯身,完全不會往上面瞟一眼。
齊耀林是皇家駙馬,規矩這玩意,他應該更熟知才是。
硬要說他太過焦急,且公主府與東宮親厚,他便少了顧忌,也不是不行。
但紀婉青卻依舊覺得不對。
她看著齊耀林時,連同對方身後兩個小太監一同收入眼底,三人急匆匆往裡頭衝,刹那間,她心中警鈴大作。
“你站住!”
紀婉青“騰”一聲站起,抬腳就要往一邊急退。
方才齊耀林先聲奪人,用震撼的消息唬了殿內殿外一跳,雖他的身份能格外取信人,但一瞬間後,她立即察覺不妥。
高煦是什麽人?
褚宗保乃他信重的心腹。能將京城皇城,乃至妻兒皆交托的心腹,能耐絕不容小覷,怎麽可能輕易被個細作重傷放倒?
就算是真的,紀婉青相信對方只要剩了一口氣,爬也要爬過來東宮的,怎麽會將大小兩位主子交托他人之手?
齊耀林在說謊!
他就是那個京衛細作!
她一邊急急往旁邊退去,一邊拔高聲音,疾呼,“許馳趕緊抓住他!”
許馳頭腦反應並不比紀婉青慢,齊耀林腳步不見停,他瞳孔已一縮,腳尖立即一點,閃電般往殿內撲去。
一切發生在瞬間,太快了,太監宮人還來不及反應,殿內情況已發生巨大轉變。
很可惜,齊耀林憑借他駙馬的身份,取得了些許先機,等紀婉青等人發現不時,他已迅速跨過第二條線位置。
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後兩個小太監立即轉身,迎上撲上來的許馳。
這二人也會功夫,雖遠不及許馳,但他們早有準備,佔據先機,卻剛好擋在對方面前。
許馳恨極焦急,迅速兩個連環踢,踹中兩人胸口,將對方踹飛,“咯勒”一聲清脆骨響,這二人胸骨齊斷,當場斃命倒飛出去。
只可惜,這二人本就是豁出去性命不要,目的是阻截許馳,為齊耀林爭取時間的。
他們成功了。
雖許馳功夫精湛,不過瞬間,就將二人踢飛,但很可惜的是,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錯過一彈指,往往就能改寫結局。
“站住!”
紀婉青不會武,怎麽也跑不過齊耀林的,只勉力連退兩步,就被衝過來的對方一手拿住。
他一手卡住紀婉青咽喉,利落回轉將她抵在身前,冷冷道:“你往前半步,我就掐死她。”
齊耀林眉峰不動,眸含冷戾,這模樣,哪有昔日正氣穩重駙馬的影子。
“放下我家娘娘,你或許還有一絲活命機會。”
許馳立即刹住腳步,作為東宮暗衛副統領,這些京城掌權人物,都有一定了解,他從來不知道,這位齊駙馬,武功竟這般高。
要知道,即便他在殿門口,還有小太監擋了擋,依舊瞬發即至。
許馳面容英俊,動作大了,喉間喉結就掩飾不住。他明顯不是太監,身手又這般絕佳,齊耀林瞬間明悟,對方必然是皇太子器重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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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個人,負責保護太子妃母子,可見紀婉青在太子心中分量。
他的心定了定,即便拿不了小殿下,也足夠了。只要鉗製住太子妃,按照原定計劃,他們兄弟必能順利脫身,離開京城。
齊耀林已經成功了一半,心中一喜,不過他卻不敢放松絲毫,唯恐前功盡棄。
於此同時,許馳目光如鷹隼,鋒芒畢露,不動聲色間審視著對方,尋找破綻,順帶與紀婉青交換了一個眼神。
二人眸光一碰即離,這人如今萬分謹慎,不宜強攻,只能伺機尋找破綻。
“太子妃娘娘。”
齊耀林眼尖,這點小端倪也看見了,他哼了一聲,手上微微使勁,“我勸你還是安靜一些。”
他嘴上這麽說,實際上並沒有把紀婉青放在心上。畢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實在當不得大用,就算他此刻被人直捅心臟,也能在咽氣前,掐斷手上這條纖細的頸脖。
齊耀林全副心神放在對面,許馳為首,還有他身畔已合攏過來,正一字排開的太監服飾男子。
足足二三十人,看步伐動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甭提外面已聚攏過來的其余好手。
東宮水面下的力量讓他心驚,心更提起來之余,也有一絲喜悅。
這就對了,他就知道紀氏母子,在皇太子心中地位卓然。
雖如今皇長孫無法到手,但紀氏也不錯了,只要他謹慎,人質在手,就能順利出城。
看到曙光,齊耀林心裡有了底,開始挾持手上人,慢慢往殿門退去。
紀婉青眼瞼微垂,狀似不經意間微微蹌踉,他瞬間警惕,立即提了提,喝道:“給我好好地走!”
其實相較於普通閨閣千金,她的體力算是不錯,雖然跟男子不能比,跟齊耀林更不能比,但起碼不至於蹌蹌踉踉。
這種危險時刻,紀婉青的心緒卻格外清明,她心念急轉間,轉出一副花容失色,被嚇得手足無力的模樣。
她本骨架纖細,看著十分嬌柔,肢體及表情有十分到位,加上尋常女子遇此狀況,沒有被嚇癱就算好的了,因此齊耀林並未生疑。
他雖不懷疑,但也很不耐煩。紀婉青無力行走,他提著也不是不行,但這樣倒退著走,動作實在很不方便。
他乾脆手上一轉,鉗製住紀婉青後頸,讓對方面向他,自己倒退,她則向前面走。
這樣果然好多了。
齊耀林專心致志盯著許馳,余光還得留心其余好手,耳朵高高豎起,以防有人偷襲,十分緩慢地往外挪。
他無暇分神,紀婉青轉了個身,卻能不動聲色打量眼前人。
齊耀林劍眉星目,國字臉型,雖年近五旬,但不難看出,對方年輕時是個俊朗男子。
也是,若是容貌不出眾,也不會被列為駙馬人選。
紀婉青關注的點卻在另一處,她發現,這人雖長得不錯,但卻是典型的大周人相貌。普通韃靼人五官深邃之感,在他臉上找不到一點痕跡。
這會是巧合嗎?
紀婉青微垂眼瞼,她認為不是。
齊耀林還有個弟弟,兄弟二人潛伏在大周,三十年來不露絲毫破綻,他們的臉想必是一大利器。
她更偏向這二人是真兄弟,或許,他們身上還有一半大周血統。
應該是母族吧,畢竟古代是父系社會,沒有一個韃靼承認的身份,他們是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
兩國常有交戰,邊疆鄉鎮女子被掠奪時有發生。
紀婉青心念急轉,倏地抬眸,看向神情緊繃的齊耀林,突然提高聲音厲喝:“你今日所作所為,可有想過你的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