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南侵來勢洶洶。
不過,大周也不是毫無應對之法。
這些雄關城高池深,抵禦敵寇能力充裕,只要增援及時,薊州吃緊局面,頃刻可解。
這也是大周沒有擴招兵丁的根本原因。畢竟,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還得考慮養兵的糧餉問題,負擔不能過重。
“老臣附議,請陛下立即下旨。”
說話的是內閣首輔王瑞珩,皇太子話音剛落,他立即站起拱手附議。
“老臣附議。”
“微臣附議。”
……
女席這邊屏氣凝神,男席那邊一個接一個出列,紛紛請求皇帝立即下旨。
“諸卿所言甚是。”
昌平帝不待所有人說完,便出言打斷,他緊接著又問:“不知諸位愛卿,有何增援良策?”
說話間,他將視線投向男席首位的太子。
方才這短短瞬間,高煦已快速思索了一遍,聞言也不遲疑,立即便道:“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應立即自京營抽出十萬兵丁,再從大寧、保定等地調遣班軍十萬。”
“共二十萬大軍,立即前往薊州增援,可由大將張為勝率領。”
大戰剛剛開始,敵軍策略未明,為防韃靼虛晃一槍,宣府大同等邊城的兵力不可以輕動,只能就近從其他地方調遣。
“太子所言甚是。”
昌平帝雖有種種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好歹有一個好處,他不是不了解自己的斤兩,同時,他還很明白太子的能耐。
若是事情不緊急,他不介意乾綱獨斷,但事關屁股下龍椅的穩固程度,他不敢含糊,因此立即采納了高煦的意見,頒下聖旨,“來人,立即傳旨。”
“京營十五衛立即整裝,再連同大寧、保定班軍十五衛,由張為勝統帥,立即出發增援薊州,不得有誤。”
張為勝,是中立保皇黨,因此皇帝旨意下得很痛快。
而這人恰好回京述職,參與皇長孫滿月宴,剛好就在大殿中,聞言立即出列領旨。
“臣領旨。”
話罷,他匆匆出宮,前往京營點兵去了。
到了這裡,滿月宴便散了。
皇帝太子及一乾重臣,轉移到禦書房議事。紀婉青則領了兒子,出了太和殿,折返清寧宮。
事情就是這麽湊巧,即便安哥兒滿月宴虎頭蛇尾,也沒什麽好說的。戰爭總是讓人心情沉重,消息傳開,整個後殿氣氛難免稍顯壓抑。
紀婉青囑咐乳母好生照顧熟睡的兒子,更衣梳洗,換了一身輕便家常服,許馳的消息便來了。
許馳前日傍晚抵達京城,立即接手了查探紀婉青京郊的任務。由於這差事的特殊性,他每天都會將進度分別稟報兩位主子。
高煦未歸,於是,他只能先稟報太子妃。
紀婉青頷首,“嬤嬤,你轉告許統領,他們辛苦了。”
涉及父兄大仇,她當然關注此事,但此刻於東宮而言,最要緊,反而是薊州戰事。
午時前滿月宴就散了,現在已暮色四合,高煦依舊未歸,她難免分神牽掛。
何嬤嬤勸道:“娘娘,您先用膳罷,殿下大約要晚些才回來。”
幫不上忙,總不能扯後腿的,紀婉青知道照顧好自己與安哥兒,不讓夫君分心,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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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了晚膳,又坐了一個時辰,喂飽了兒子,高煦還未見人,她只得在乳母勸說下,先睡下了。
皇帝的旨意雖然下了,京營立即動了起來,十萬大軍已星夜兼程,往薊州方向趕去。
但這是還沒完,禦書房中,君臣還得商議另外十萬大軍的調遣,該具體落實到班軍的哪些衛所。
結果出來後,旨意出了京,高煦等人還得商議糧草運送,判斷戰事後續發展,及作出種種應對策略。
一直到了深夜,他才折返清寧宮。
高煦還未能休息,下了轎輿,他快步往外書房行去。
林陽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一見主子進門,立即將密信呈上。
“啟稟殿下,韃靼方耶拉來信。”
韃靼可汗悄悄下了突襲薊州的命令後,戰爭打響,同時他點了王都一半守軍,火速奔往前線。
這個時候,可汗襲擊大周的消息,便不算隱秘了。
耶拉正在奔赴前線的隊伍中,他在出發前找了機會,以暗號將情報送出。
韃靼王都距離京城,比薊州遠了不少,八百裡加急速度也不慢,因此,這密信是與軍報差不多時候到的。
林陽對照暗號翻譯完畢,等主子回宮,才能將原件與翻譯件一並呈上。
高煦一目十行看罷,只說:“告訴他,即便無奈手染同袍鮮血,亦是為國盡忠。他今日之舉,只為挽救更多大周軍民的性命,不必心存顧忌。”
面對同胞,絕不同於砍殺敵人,毫無顧忌。因此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暗牒,頭一個需要克服的困難,就是這個。
耶拉這位置更是這般,他若露出絲毫破綻,很容易就前功盡棄並賠上小命。
其實對於類似的話,林陽很熟悉,因為東宮培訓暗牒時,也是會反覆強調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此刻詫異。主子是皇太子,耶拉就算潛伏得再深,也不過是個外編暗牒,這實在是太看重了些。
“屬下領命。”
只是林陽卻不廢話,立即利落應是,先告退匆匆出門,先抓緊傳了信再說。
高煦撚起密信,置於燭火上焚毀。
其實,他之所以特地囑咐,全因之前心中猜測。
若耶拉真是紀明錚,愛屋及烏,他希望對方平安歸來,自不吝嗇多說一句。
密信燃盡,手一松,灰燼落地。
高煦並沒在此事分神太久,還有很多公私要務等著他處理,伏案疾筆,一道道命令自外書房發出,直到亥時過半,才堪堪停下。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後殿行去。
高煦先看了看安哥兒,這小子睡得香甜,乳母嬤嬤們精神抖擻,認真當差,他滿意回屋。
紀婉青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間心有所感,睜開眼,便將高煦眸光柔和的黑眸。
他進了屋,第一時間先撩起錦帳,看看妻子歇得可好。
“孤驚著你了?”
高煦動作很輕,卻沒想到剛俯身,紀婉青便醒了,他有些懊惱。
“沒呢,我今兒覺輕,自個兒醒了。”至於為什麽睡不安穩,夫妻都明白,也無需多提。
“京營調撥的增援大軍,響午便出發,沿路匯合各地班軍,薊州距離京城百余裡,急行軍一日可至。”
高煦簡單敘說,也免了妻子擔憂,“薊州城城高池深,即便沒有增援補給,也能堅守至少兩月。”
“等張為勝大軍至,薊州之危頃刻可解。”
他給妻子掖了掖被角,溫聲道:“你莫要起了,孤洗漱便回來。”
紀婉青心安了不少,等了高煦梳洗寬衣後,他上榻摟著她,“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