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用余光不動聲色瞥了瞥這邊,目光有好奇,更多的是豔羨。
古代女子相對弱勢,不得不說,誕下皇長孫的太子妃,底氣比以前足上太多。
舉個例子,即便皇后是名義上的婆母,現在也不能輕易磨搓她。有太子有兒子撐腰,諸如從前用炭火的這種粗暴手段,現在已經不適用了。
皇家母以子貴,不是一句假話。
紀婉青對這些隱晦視線也不在意,反正基本上沒有不懷好意的。
夫妻落座不多時,昌平帝與皇后便駕到了。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到!”
高煦紀婉青各領男女席上諸人,出列迎接聖駕。
大殿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挲聲,還有腳步聲。不多時,玉階之上便傳來昌平帝的聲音,“諸位愛卿請起。”
“東宮誕下嫡子,今日適逢彌月之喜,稍後,朕且與諸卿暢飲幾樽。”
今日大喜,皇帝的聲音聽著也很高興,話罷,他看向紀婉青方向。
正確的是,看向她身畔的繈褓。
乾清宮總管太監孫進忠知機,忙快步下來,引抱著皇長孫的何嬤嬤,往玉階上行去。
古人成婚早,三十歲出頭當祖父的大有人在。昌平帝年已四旬有余,這還是頭一次得了孫子,雖有種種顧忌,但老實說,他對這孩子還是甚有好感的。
他沒抱孩子,卻就著何嬤嬤的手看了片刻,安哥兒白白胖胖,閉著眼睛睡得真香。
“好,很好!”
皇帝心情愉悅,順便褒獎了太子妃幾句,說孩子養得很好,要再接再厲。
紀婉青忙站起斂衽謝恩,回席時,余光往玉階上掃了眼,剛好看見上首皇后略顯僵硬的笑臉。
一再吃癟,安哥兒還養得非常好,饒是皇后面子功夫了得,這一瞬間,也不禁顯了痕跡。
紀婉青暗哼一聲。
她微微側頭,給何嬤嬤使了個眼色。
何嬤嬤心領神會,立即抱著繈褓,往一側的小偏殿行去,林陽等人緊緊護在左右。
這麽小一個嬰孩,不適宜待在人多嘈雜的地方太久,休憩的地方早安排好了,上面孫進忠見狀,也立即命心腹引路並護送。
有皇帝的重視,其實並不需要高煦費心太多的,不過他是安哥兒親爹,不再次布置一番,他不放心。
皇長孫離開後,大家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大殿觥籌交錯,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昌平帝高興,太子夫妻也高興,朝中保皇黨們也非常欣喜,剩下的當然不會不捧場。
皇后眸底陰霾越發深沉,偏還有個麗妃及容妃,瞅準機會落井下石,你一言我一句,聽著綿綿軟軟,實則使勁戳對方心窩子。
話題甚至牽扯到魏王妃,麗妃面上關切,實則暗諷,“皇后娘娘,不知魏王妃如何了,近日可有好些。”
她柳眉輕蹙,不無憂鬱地歎息,“我們魏王,今年也快二十了吧?”
麗妃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遍女席大部分地方,皇帝肯定也聽到的,不過他充耳不聞,只繼續飲宴。
皇后臉黑了青,青了黑,偏不敢發作掃了昌平帝興致,只得咬牙苦忍,半響擠出一句,“她身體已漸安,不勞麗妃掛心。”
紀婉青不喝酒水,只隨意撿了兩筷子菜,冷眼旁觀,只當看戲。
這戲倒看得挺好的,麗妃見皇帝不吭聲,微微一笑,就要乘勝追擊,“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她少了顧忌,說話的聲音大了些,甚至連男席前排也隱隱聽見,不少人不動聲色看過來。
“我等自是關懷魏王的,見魏王妃不易,……”
麗妃一笑,繼續綿裡藏針,不想,她話到一般,卻被人突兀打斷。
“啟稟陛下!”
一聲尖利的太監傳稟聲,打斷了太和殿的興高采烈,眾人驚疑不定,立即聞聲望去。
只見一個禦前太監服飾的宦官連爬帶滾,衝進了大殿,後面緊跟了個一臉一身塵土的驛使。
驛使形象很狼狽,嘴唇還乾裂出血,高煦一見此人身影出現,瞳仁當即一縮。
果然,對方一腳跨入大殿,已舉起右手,高呼道:“啟稟陛下,八百裡加急軍報!”
“韃靼昨日突襲薊州,數十萬大軍來勢洶洶,薊州危矣!”
第一百零七章
京城這個地方, 地緣環境十分特殊,西北東方向被太行、燕山屏蔽, 形成一道天然防線。南邊則是坦蕩無際的平原,對於大周朝而言, 此地是抵禦遊牧騎兵南下的咽喉之地。
於是,大周高氏太祖, 毫不猶豫定都此處。
他的決定很正確, 此後,長城不斷被加強鞏固, 大周朝北方防禦力量愈發堅實。即便韃靼虎視眈眈多代,依舊無法踏足廣闊無垠的中原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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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優勢明顯之余, 弊端也是有一些的。
京城太接近北疆邊境, 一旦被攻破雄關,很容易就直奔天子腳下。
所以, 遼陽、薊州, 還有宣府大同等邊城, 防守尤為重要。
“父皇,朝廷應立即增兵薊州, 抵禦韃靼。”
那驛使筋疲力盡, 高高舉起軍報,拚命喊了一嗓子,人便“砰”一聲倒地昏迷。
歡樂祥和的氣氛早戛然而止,殿中諸人個個懸心, 高煦一凜,立即站起對昌平帝道:“薊州兵力與敵軍相距懸殊,若是增援不及,恐有破關之危。”
由於耶拉提供情報,東宮早在去年冬季,便獲悉韃靼暗自調遣兵馬糧草,意欲再次南下侵襲大周的消息。
後面許馳留在王都,協同耶拉,二人摸索種種痕跡,最後得出結論,韃靼已準備停當,大戰很可就在明年。
韃靼是苦寒之地,遊牧民族不擅耕種冶煉,他們欲得到糧食鐵器,只能南下掠奪。冬季,風雪肆虐,往往是他們最艱難的季節,糧食吃盡,自然蠢蠢欲動。
高煦下了判斷,敵方興兵,應在明年初春。
哪怕今年春季來得早些,他也做足了心理準備。當然,兵力防禦,他也部署了。
雖東宮絕不能碰觸這些要塞雄關,但好在滲透北邊軍方多年,成效也是不小的。
高煦悄悄下令,霍川等人暗中配合,北方幾處雄關都不同程度增加了兵力;糧草也在庫,只待一聲令下即可運往前線。
但問題是,這次韃靼的新可汗,並沒有按常理出牌。
由於這些要塞地處險要,又修築了高大城牆,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兩廂權衡之下,同時攻擊兩個或三個點,分散大周防線的兵力,突破雄關的可能性更大。
因此,以往一百多年來,韃靼進犯只要兵力充足,基本都會采用這個策略的。
大周兵力是有一個總數的,休戰狀態時,要麽重點防守,要麽分散防禦,不能兩全其美。
鑒於韃靼以往的戰術,很自然的,高煦采用了分散防禦之法。
只是沒想到,這新可汗卻不按常理出牌。他舍棄了自己的優勢,集中潛伏在宣府、大同等地附近的兵馬,數十萬之眾突襲薊州。
這幾個地方距離並不遠,對方有心遮掩之下,大周未能提前收到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