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醜!”
紀婉青嘴裡嫌棄著,語氣卻柔得沁出水,仿佛三伏天喝下一大碗冰水,清爽舒暢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快慰。
在這一刻她覺得,十月的謹慎,懷胎的辛苦,都是異常值得的。
小嬰兒努了努粉嫩的嘴兒,紀婉青驟然想起一事,“嬤嬤,趕緊給我取個熱帕子來。”
初乳,在這個沒有疫苗,嬰幼兒夭折率偏高的的古代,顯得尤為重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的。
這個問題,她曾經與何嬤嬤討論過,乳母心疼自家大小主子,一聽說這玩意好得很,也顧不上不合規矩,早就被說服了。
“這屋裡的事兒,在外頭不能泄露半句,即便是殿下問起,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要亂提。”
時下的大家主母,自己哺乳猶如天方夜譚。何嬤嬤伺候主子松開衣襟,接過熱帕子反覆熱敷,見幾個乳母看得有些發愣,她便一邊動作,一邊嚴厲囑咐著。
乳母們唯唯諾諾,現在頂頭主子是太子妃,反正不影響小殿下身體健康,她們雖震驚,但也明白在皇宮當差,不該說的絕不能胡言亂語。
良久,紀婉青重新抱過孩子,將他湊近自己懷裡。小寶貝軟嫩得不可思議,一靠近母親,便自顧自做出吮吸的動作,小嘴兒一張一合。
她胸前很鼓脹,孩子努力吮吸了一陣子,居然就成功了,他動作興奮了許多,眼縫兒微微睜開,賣力地吞咽著。
難怪人形容拚命,會說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剛出生的小嬰兒要吃奶,真的使出了渾身力氣。
紀婉青能感覺得孩子那股勁兒,她微笑,又愛又憐,又滿腔感動。
輕輕撫摸了一把孩子稀疏的胎發,她低頭親了親他,半響才壓下眸中熱意。
何嬤嬤含笑看著,不時指導一二,好教母子二人都更加舒坦。
剛出生的小嬰兒,實際吃不了多少,沒多久,小寶貝便飽了。吃飽喝足的他,已完全清醒過來了,也不哭鬧,只睜著眼睛,定定看著眼前方母親。
這小眼神兒,看得紀婉青心都要化了,她柔聲說:“怎麽了?你吃飽了嗎?”
小寶貝沒聽懂,半響卻憋了憋嘴,咿呀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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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把小主子給老奴抱著吧。”
何嬤嬤擔心主子剛生產力氣不繼,忙上前接過要接過孩子。
紀婉青確實疲憊,坐了一會就乏了,也沒反對,將孩子交給乳母,打起精神吃了點東西,便躺下了。
何嬤嬤動作很純熟,兩三下輕輕晃動,剛清醒的孩子便又困了,須臾便闔上眼縫兒,歪頭繼續呼呼大睡。
“剛出生的孩兒,就是這般愛困。”
何嬤嬤一邊笑著說著,一邊就著梨花端來的小杌子挨著床前坐下,與紀婉青說了幾句小主子。隨後,她話鋒一轉,便低聲道:“殿下是個好的,娘娘生產,他一直候在外面,半步不離。”
這天兒冷得很,滴水成冰,外面飄著鵝毛大雪,大半夜在廊下一站半天,可不好受。
何嬤嬤對這一點尤為滿意,畢竟皇太子尊貴,願意過來守一會,其實已經很不錯了,更甭提候了全程。
紀婉青笑了,抬手輕觸寶寶的小臉,高煦確實很好,她也願意相信他。
第九十九章
高煦很忙碌, 每每擠出時間回後殿時,紀婉青總是睡著的, 等夫妻再次見面,已是兩天之後。
既然產房都已經進過了, 諸般忌諱就更不在意,他徑自進門解下鬥篷, 站了片刻, 等寒氣去了,就直接轉過屏風, 往裡屋而去。
也是那麽湊巧,竟剛好撞上紀婉青給孩子喂奶。
這事到底不合世情,因此紀婉青每每給孩子哺乳, 總要支開屋中大部分宮人, 僅余幾個在裡頭伺候著。
也是這樣,高煦進門才沒再外屋碰上人。
他入目便是這一幕, 孩子靠在妻子懷裡大口吮吸著, 幾個嬤嬤則候在床榻前, 其中包括乳母。
高煦當即怒了,壓低聲音呵斥道:“你們幾個, 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他當然怒, 古人認為,母乳乃精血所化,哺乳損耗極大,因此大家主母才不會親自喂孩子, 而小主子的乳母地位才會這麽高,待遇才會這麽好。
像這些被挑選出來進東宮伺候的乳母,不但好吃好喝供著,且她們奶大了小主子,只要不作死,後半輩子享福的基調是定了的。
後來慢慢演變,貴婦們不親自哺乳,才又上添了一層身份的象征。當然,頭一個原因才是根本。
乳母沒有奶孩子,卻立在一邊看著,讓他的妻子親自喂,高煦驟見,怒意可想而知。
他冷冷盯著眼前幾個乳母,這還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人,“好一群不守規矩的奴婢,要你們何用!”
高煦惦記妻兒,將聲音壓得極低,但一腔怒火,不難窺測。
幾個乳母驚慌失措,登時嚇得腿腳一軟,膝蓋已著地,她們忙磕頭道:“殿下,求殿下恕罪!”
突然的變化讓孩子察覺了,他不安的蹭了蹭母親,停止吮吸的動作,憋了癟小嘴兒,“咿呀”地啼哭出聲。
“你乖乖的,爹爹疼著你呢。”
紀婉青心疼,輕輕拍著寶寶的背,一遍安撫,一邊輕聲喚道:“殿下,你先聽我說。”
高煦見驚著兒子,忙噤聲行至榻沿坐下,一起溫聲哄著孩子。
年輕的父母手忙腳亂,好在小寶貝不是個折騰人的,哄勸了一陣子,很快被安撫下來,他眨巴眨巴浸在淚水裡的眸子,委屈巴巴繼續埋頭吮吸。
夫妻二人松了口氣,高煦接過何嬤嬤遞過來的熱帕子,小心翼翼給寶寶抹了眼淚。
既然兒子的飯已經吃了一半,現在就不好立即打斷,他只得忍了這次。
不過,高煦話語中隱有慍怒,將聲音壓得極低,道:“青兒,這幾個刁奴膽敢糊弄主子,可輕饒不得。”
涉及妻子身體健康,他半點不松口,只輕聲安撫說:“你才生了孩兒,正該好好養著,此事莫要多理。”
“不是呢,殿下。”
紀婉青好笑又感動,挨著高煦的肩窩笑道:“此事於我身體有益無害,殿下且聽我說。”
“哦?”
高煦自然不懷疑妻子,只是她此刻所言與他認知所悖,乍然聽聞,他難免有些疑惑,“竟有此事?”
“嗯,是真的。”
紀婉青屏退屋中幾個乳母嬤嬤,細細將母乳對嬰兒的好處說了一遍,尤其是初乳,而且還鄭重表示,哺乳對母體恢復反而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要與殿下白頭偕老的,怎能不愛惜自己身子。”她話語很認真,抬眸看他,美眸隱帶幾分纏綿。
高煦漸緩和了臉色,又聽妻子說:“這是我母親教我的,絕不會有假。”
這種事,必須有個出處,總不能是憑空臆想出來的。於是,紀婉青便將知識安在這輩子的母親身上。
“我與妹妹出生後,就是母親親自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