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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許馳眼睛卻一亮,立即低聲招呼,“來了。”
他眼睛毒,雖這馬一身斑駁雜毛,有些地方還禿皮,看著不上檔次,偽裝得很好,但卻瞞不過他。
馬的外表皮毛能偽裝,骨架子肌肉等內在卻騙不了人。
這匹馬十分高大,身材比例勻稱,肌肉流暢,一看就是耐力爆發力過人的良駒。它狀態很好,雙目清亮,還有些脾氣,似乎不大樂意拉車,蹄子撅了撅,才不甘不願地走著。
為求逼真,兩大桶糞是真的,滿滿當當很沉重,這馬兒卻拉得輕松,步伐一點不見吃力。
許馳嘬了嘬牙花子,這麽對待一匹寶駒,他看著都有些心疼了。
心疼歸心疼,差事還是得完成的,此事好不容易打開缺口,不容有失。
他一邊領人悄悄跟上,一邊命人回去報信給主子。
這拉糞小車在城裡晃悠了半個時辰,紀升確定四下無人,這才一甩細鞭,直奔目的地。
這是一個二進民居,他一進門,立即有人迎上來。
這是一個很面生的中年男子,對方不是臨江府的府衛,紀升也不認識,不過他一句話沒敢問,對了暗號,確認無誤,他跳下車與對方交接。
男子實際是穆懷善的心腹暗衛,奉主子之命特地赴京,負責協助皇后兄妹。他迅速卸了車,一躍上馬,立即打馬出門,往北城門方向奔去。
高煦的命令早過來了,必須跟上,盡可能弄清事情始末。
許馳一看這人動作,便知道是高手,好在他早有準備,小心翼翼,悄悄尾隨。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短短時間內,他再一次回到韃靼王都。
那男子幾乎不眠不休,奮力打馬日夜兼程,繞過城池,出了關,直奔韃靼境內。數日後抵達王都,那匹寶駒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他棄了馬,徑自往韃靼王宮去了。
“難道,皇后等人,目標也是當年那封信箋?”
許馳人在路上,消息不斷傳回東宮,高煦也不隱瞞妻子,處置過後,密信總拿回屋給她看。
紀婉青細細看罷,掩信沉思。按照常理,皇后與韃靼可汗的接觸,三年前應是唯一一次。
畢竟,雙方雖合作過,但到底還是敵對關系,你說有多好,那是不可能。雙方只有各自提防,絕不可能親如一家。
皇后當年做了虧心事,按照一貫做賊心虛的道理,非到萬不得已之時,她不可能再聯絡韃靼可汗,以免因此泄露當年痕跡。
通敵大罪,當誅九族。
此事一旦被掀起,皇后臨江侯府死定了,魏王陳王也必定淪為廢人,這風險,誰敢輕易冒?
紀婉青思來想去,都認為,皇后只能奔當年那信箋去的。她仰臉,“殿下,我說的可對?”
“青兒猜測應不假。”
高煦頷首,事實上,他也是這般判斷的。
除了上述幾點,還有一處關鍵,韃靼悄悄異動,意圖再次南犯,此事秘而不宣。這關口上,可汗不會聯系皇后的,以免引人注目。
此事,必然是皇后先找上對方的。
“好端端的,為何皇后突然往韃靼傳信?要取回信箋?”
紀婉青秀眉輕蹙了蹙,驟然靈光一閃,她脫口而出,“難道,她察覺了我們的動靜?”
高煦頷首,“很有可能。”
那封信若是那麽好取回,皇后早就要回來的,不用等到如今。
現在無緣無故,對方將塵封已久的事情翻出來,那只有一種可能,她被驚動了,並感覺到了威脅。
只不過,皇后一黨朝堂上不見異動,這母子舅甥近來也沒特地注意東宮,對方應不知他們已獲悉大部分內情。
“皇后一方在韃靼王都應有眼線,許馳等人鬧出的動靜太大,讓他們心生忌憚了。”
刺客之事,觸動了皇后神經,警鈴大作。
高煦得出結論,“他們很可能,猜測刺客是清寧宮麾下,並認為我們從另一處獲悉通敵事件。”
這麽一來,皇后等人沒有關注東宮,而是將大部分目光放在韃靼,才能說得通。
他們必是認為,自己通敵者的身份還沒暴露。
“殿下說的是,所以他們才會急於取回密信,好將身份掩蓋住。”
紀婉青點了點頭,半響又有些擔憂,“殿下,也不知皇后能不能把書信要回來。”
萬一坤寧宮開出的價碼夠高,打動了韃靼可汗,他答應把信箋歸還,那麻煩就大了。
要知道,這份通敵信箋,是松堡之役唯一鐵證。一旦被銷毀,真相大白的可能性將大大降低。
妻子秀眉輕蹙,高煦卻一笑,“皇后有動作更好,這信箋一旦動了,我們才會有機可乘。”
紀婉青恍然大悟,對啊,信箋若一直被韃靼可汗秘密收藏,欲取回來的難度才是最大的。畢竟,韃靼雖是苦寒之地,但一國王宮的守衛還是不容小覷。
許馳等人的能耐,她從不懷疑,但他們也失手一次了。
她美眸一亮,“殿下所言極是。”
不怕皇后百般設法,最怕就是那信箋絲毫不動。動了,才會有更多下手可能。
高煦最愛看她神采飛揚的模樣,活力四射,還代表了她跟孩子都好得很。
他本摟著人在說話,見狀俯身親了親她的粉頰,“青兒放心,孤已經安排妥當,只要信箋順利出了韃靼王宮,許馳便立即動手。
至於信箋會不會當場被銷毀,他認為不會,因為這個把柄太厲害,上位者疑心病使然,皇后不親眼辨認過,是不可能放心的。
自己的心腹尚且不放心,更何況是兄弟的心腹。
“好!”
高煦的能耐,紀婉青從不存疑的。
夫妻商量妥當後,命令立即傳下去,一切很快準備就緒了,現在只欠東風。
可惜的是,東風沒來,事情的變化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韃靼,王宮。
可汗年近四旬,正當壯年,他身材魁偉,外形看著粗豪,實際粗中有細,如今端坐在書案之後,手裡正拿著一封信。
這是他本月接到的第二封大周來信,端詳了一眼完整無缺的火漆封口,他開啟封皮,將書信取出展開。
垂目細看過後,可汗濃眉緊蹙,下面的北樞密院使烏恩見狀,立即詢問,“大汗,可有要事?”
烏恩是可汗的心腹,後者還是王子時,他便已追隨多年,這絕大部分事宜,君臣間沒什麽不可說的。於是,可汗直接將信箋遞過去。
“大周的皇后,再次索取當年那份協議,看語氣,似乎願意答應以前的條件。”
這本來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汗年富力強,野心勃勃,上位後花了一年多時間,把他那些兄弟收拾乾淨,接著就是一邊休養生息,一邊悄悄準備起來,意圖再次南侵大周。
大周北邊防線不容小覷,他之所以掩人耳目,是為了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好佔據最大優勢。這種情況下,皇后願意幫忙製造混亂,好讓他的細作趁機上位,實在是瞌睡時被送上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