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合紀婉青的意,她也很希望見一見對方。
只不過她現在病中,外面也風大雪大,明顯不適宜突兀往外面竄,只能先等等。
紀婉青病情不重,兩天便好了大半,剛好天公作美,接頭成功次日,風雪終於停了下來。
天空放晴,何嬤嬤便勸一直待在屋裡“思索”的主子,出門走走,也好換換腦子。
紀婉青答應了。
她登上轎輿,往禦花園而去,下了轎後隨意走著。抬轎輿的大力太監留在原地,她身邊都是陪嫁宮人。
紀婉青走了半個時辰,見遠處梅花林開得不錯,便往那邊行去。
梅花林地處禦花園西隅,面積不小,越往裡越偏僻。她穿過一株株虯結的老梅樹,走了一段,便將前方有一個六角小亭。
就是這裡了。
遠遠望過去,六角小亭中有個太監服飾的人影,正提著掃帚打掃。
紀婉青眸光微微一閃,會是他嗎?
何嬤嬤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見狀立即道:“娘娘,走了這許久,您也累了,不如到那邊小亭歇歇腳。”
紀婉青點了點頭。
小亭裡面有一個小石桌,邊上四張小石凳,她掃了一眼,果然看見其中有一張凳面缺了小許。
何嬤嬤指揮人上前,給那張缺了小許的石凳鋪上錦墊,紀婉青落座,宮人又從保溫食盒、暖籠取出茶水糕點,放置在小石桌上。
這邊忙碌著,那個太監早已放下掃帚,跪地請安。他將平放在自己左手邊,低著頭,兩手自然垂放在身側,一只手放松,一只手半握拳。
“奴才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不必多禮,起罷。”
這與之前約定的動作一模一樣,紀婉青打了個眼色,何嬤嬤心領神會,立即吩咐宮人們散去,到附近關鍵位置守著。
小亭附近梅樹長勢並不茂盛,能一眼看到頗遠地方,再派人負責望風,能確定附近無人窺視探聽。
“郭定安?”這是金箔上暗探首領的名字,也是對方通過劉婆子,傳過來的本名。
“屬下正是。”
宮中沒有一定職位宦官,是不能稱這般複雜的姓名的,郭定安在宮裡人稱小安子,是一名年約三旬的灑掃太監。
主仆相認之後,他也不自稱奴才,改稱屬下。
郭定安方面長目,五官偏硬朗,尤其兩道劍眉,色濃而帶英氣,說話聲音也不似尋常宦官尖銳,而是偏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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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非半路出家的眼線,而是當年紀宗慶的心腹近衛,因為戰場上受了傷,導致男性的某處有損。
這位置損傷,比斷手斷腳更讓人無奈。軍營是男子混居之地,親近者不在意,但總有竊竊私語的人,好在他是個豁達的人,思想也沒有走偏。
當時,紀宗慶剛好要布置皇宮眼線,急需一個能乾的統領,他詢問了郭定安,看對方是否願意前往。
整天有些閑言碎語,很讓人不痛快,郭定安有了另一條路,他立即答應了。
要知道,他本來也很愛隱蔽工作。
在皇宮一待十年出頭,郭定安忠心耿耿,能力出眾,把暗探工作統籌得很好。
就是因為有這個心腹在,再加上能當暗探者,都是經過紀宗慶重重仔細篩選過的,所以他才會對女兒說,五年七載內,這些眼線探子都能確保忠心。
郭定安怕小主子有顧慮,所以第一時間說明白了這事,把紀婉青的那輕微隱憂打消了。
其實,她主要因為相信自己的父親,父親既然這般告訴她,肯定不假。
眼前的郭定安,卸去偽裝後,眼神清明,非常正氣,十年宦官生涯,無損他信念分毫。
“郭叔,以後就要你多操勞了。”
“為小主子效命,乃屬下本分。”郭定安利落應是。
實際上,紀婉青嫁進東宮後,他是一直想設法聯絡的。只可惜清寧宮門禁太嚴,劉婆子是個粗使宮人,根本無法接近太子妃。
而紀婉青自顧不暇,天氣又冷,除了前往坤寧宮,她根本沒往別處去過。
坤寧宮是紀皇后地盤,郭定安不敢輕動,而時間太短,他也沒有找到其他機會。
不過,郭定安並沒有主動說出這事居功,在他看來,這就是他的本分。
主從二人第一次見面很愉快,詳細了解一番暗探情況後,紀婉青心中框架已清晰起來。
“郭叔,我這身份敏感,怕是不好常碰面,日後,我們便通過劉婆子聯絡?”
郭定安頷首,“劉婆子忠心並不存疑,小主子可放心讓她傳話。”
兩人商量妥當,暗探們全方位留意各種消息,然後通過劉婆子何嬤嬤,及時傳到紀婉青耳朵裡。
“你等萬萬要小心,若力有不逮,無需刻意往前。”這些忠心耿耿的暗探很可愛,也很珍貴,紀婉青不希望他們冒險折損。
對於忠心下屬來說,主子的關心在意很讓人激動。紀婉青雖是個年少女子,但看著與一般閨秀不同,大氣眼光開闊,郭定安大聲應了。
末了,他又關心小主子兩句,畢竟坤寧宮有他手底下人,紀婉青吃的暗虧,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郭定安面上有隱有不忿,紀婉青笑了笑,只說無事。
主從二人經過短暫的會面,很快就散了,畢竟這禦花園畢竟不大安全,能避免出岔子,還是要盡量避免。
郭定安恢復平時低頭垂目的偽裝模樣,閃身進了梅花林,他熟悉路況,很快從另一邊繞出去了。
紀婉青目送他離開,方站起身,繼續閑逛一段時間,她方折返清寧宮。
“娘娘,老奴以為,這女子在世,需給自己留下倚仗,畢竟這數十年時間,能有的變化多得去了。”
既然已經順利接手暗探勢力,接下來,就必須想清楚高煦這邊該如何處理了。
直接告訴他?或者不告訴?
何嬤嬤在內宅浸淫數十年,深知男人的劣性根,始終如一的世家男子,她這輩子就見過一個罷了,除了紀宗慶沒有其他人了。
她認為,自家姑娘必須留下自己的倚仗。
“娘娘,一時半會的好,未必能一輩子不變。”何嬤嬤其實是想說,很難不變。
“嬤嬤,我知道的。”
紀婉青安撫乳母一番,末了,她又道:“只是此事殿下早晚會察覺,若是盡數隱瞞,也不太妥當。”
何嬤嬤眉心緊蹙,如今左右為難,她哪能不知?
“嬤嬤你莫要擔心,這兩日我早已思慮妥當。”紀婉青這兩日都在想這個事情,仔細推敲過後,最終有了決定。
第三十九章
高煦暗中穿針引線了倒賣官糧一案, 由於蔡禦史的提前揭破,他這兩日忙於最後的收尾工作, 並抹去一切痕跡。
“很好,吩咐下去, 所有人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收尾工作本來應該昨日便全部辦妥的, 因為高煦臨時增加了一項命令, 導致拖到了今日。
本來,他此舉意在拔除梁振軒等巨蛀, 並削除紀皇后等人一部分勢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