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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9-10 05: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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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內宅宮人當中,必定隱藏著紀皇后的眼線,小夫妻很有默契, 雖禮儀到位,但表現得十分生疏。

紀婉青接著抬頭,飛快瞥了他一眼,目中笑意如曇花一現,隨即她肅容,板著臉道:“妾請殿下來,是有要事。”

隨即,她偏首看向張興。

張興是個聰明人,立即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一點沒隱瞞。

他是前殿特地選過來的人,高煦當然不存疑,他劍眉微微一蹙,一貫溫潤的俊臉沉了沉,看向谷富。

谷富已經“噗通”一聲跪下,磕頭道:“老奴糊塗,老奴鬼迷心竅,請殿下恕罪。”

他算是看著太子長大了,主子的性格他很清楚,溫和不過是表面,錯了承認還有生機,若是狡辯抵賴,那是罪上加罪。

谷富其實沒有太驚慌,畢竟主仆二人對這些事心思肚明,高煦從前沒有發作,他認為這次也能輕輕揭過。

只可惜他錯了。

他的主子面色淡淡,眼神很冷,谷富偷偷覬了眼,心頭登時一凜,冷汗濕了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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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事實,谷富便卸了管事一職罷。”高煦聲音不大,卻不容質詢,他簡單一句,便給這事兒畫上了句號。

他看向谷富,“你是母后留給孤的老人,以往也多有功勞,孤不追究你近年的過錯。”

一樁樁一件件,高煦容忍早到了極限,他淡淡道:“只是這清寧宮,卻容不下你,你今天便收拾細軟,孤命人送你出宮。”

所謂出宮養老,這必須是指定地點,以確保谷富無法泄露任何信息。從前的賞賜,他也可以帶走,日後安居宮外,也算是對得住他母后剛薨那幾年,主仆一起走過的艱難歲月。

大冬天裡,穿堂冷風嗖嗖,谷富趴跪在地上,出了一頭一臉大汗,到了這等要緊時刻,他渾濁多年的腦子陡然清醒。

“老奴謝主子隆恩。”谷富頗為了解太子,這是他最後的機會,若沒有把握住,善終怕就撈不上。他哆嗦了片刻,最終磕了個頭,顫聲應了。

他不滿十歲淨身進宮,四十多年過去,這個金碧輝煌卻又暗潮洶湧的宮殿,早已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待在裡面的時候偶爾嫌棄,如今一朝被剝離,他一夕像老了十歲。

太子妃為他所“不喜”,因此高煦一眼未看紀婉青,只淡淡吩咐一句,“內宅大管事一職,由張興接任,總理諸般事務。”

話罷,他直接站起,欲轉身離開。

“殿下,請留步!”

紀婉青上前一步,擋在他跟前,微微一福。

高煦微微蹙眉,面上未見怒色,語氣卻淡淡,“太子妃有何事?”

顯然,他很明白紀婉青折騰出這麽多事的意圖,卻完全沒有打算遂她的願。

紀婉青抬起頭,直視他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眸,朗聲道:“妾身既忝居太子妃之位,如今願為殿下分憂,掌清寧宮後宅之內務。”

她也不迂回,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目的。

“後宅內務繁瑣,太子妃年輕,還是讓底下人操心罷。”高煦一句話否決,他是清寧宮頭一位,他不答應,紀婉青費盡心思擼了谷富也白搭。

“非也。”

紀婉青毫不退讓,立即接過話頭,“天分陰陽,人分男女。乾道成男,在外開拓而掌外事;坤道成女,持家守業主理內務。”

“此乃正道也。”這話出自易經,是傳統思想文化的根源所在,自然沒有人能說不對。

高煦沉默了,但理論是理論,實際操作是實際操作,他不點頭,紀婉青道理說破天,也無可奈何。

不過她微微一笑,卻道:“陛下千挑萬選,方賜婚於殿下與妾身,想必對妾身的品行與能力,是持肯定態度的。”

“妾身雖年輕,但對這些許內務,還是能遊刃有余。”既有理論,能力也被肯定,而且這肯定的人還是皇帝,再推脫不讓紀婉青接掌內務,就不妥當了。

穿堂一時死寂,只有冷風吹過時,微微的嗖嗖聲。

太子明顯沒有交權的意思,太子妃竟直接上前去要,據理力爭,字字句句,叫人無法駁斥。

這對天底下第二尊貴的夫妻,視線碰撞,一時火花四濺。周圍宮人太監偷偷退後兩步,以免遭了池魚之殃。

其實,關於細節方面,小夫妻並沒過通氣,高煦事前也不知道,紀婉青究竟要以何種辦法,從他手裡取得內務權。畢竟,擼了谷富,還有其他人。

她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她聰敏,卻不知道她思維慎密,伶牙俐齒至此。字字珠璣,步步為營,一句接一句,竟教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時無法推脫。

她淡定從容,有勇有謀,此刻專注看著他,一雙點漆美眸眨也不眨,似有激烈花火,熠熠生輝。

這雙眸子的亮度,與她的人一樣。

高煦恍惚一瞬,心內忽然有些鼓噪,不知是因何之故。

只是他到底非一般人,頃刻間便恢復正常,俊臉沉了沉,拂袖而出,只留下一句。

“既然太子妃愛打理內務,便隨意罷。”

向來以溫和著稱的太子拂袖離去,諸宮人太監嚇得大氣不敢喘。

紀婉青卻不以為意,一臉平靜地恭送太子後,轉過身來,看向張興,“張總管,日後還須你多多輔助本宮。”

張興早隱有所覺,當即忙拱手應道:“奴才領命。”

紀婉青滿意頷首,掃了穿堂諸人一眼,“好了,今日便散了罷。”

太子妃隨即轉身離去,剩下的大小宮人面面相覷,張興吆喝道:“好了,好了,快辦差事去,不要杵在這。”

太監宮人們不敢議論,聽了張興吩咐,立即一哄而散。

穿堂邊上有個身穿靛藍色比甲的粗使婆子,她雖一直低著頭,但余光一直密切關注這上首。隨著人流散了後,她回到崗位上,沒多久,便說肚子疼,要去茅房一趟。

婆子是負責外圍道路灑掃的,搭檔是個中年宮女,三急之事大家都有,她也沒在意,隨意揮揮手,讓對方速去速回。

這麽冷的天,早點乾完好回屋暖一暖。

好在婆子沒多久便回來了,一切看著與平常並無兩樣。

紀婉青回屋後,便召來張興,詳細了解後者宅人員事務的具體情況。

張興是個伶俐人,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東宮規矩森嚴,不論是灑掃漿洗,還是飲食供給,都有一套嚴格的規矩,所謂掌管內務,也就是把個總,然後督促下面人嚴格照辦罷了。

權利不大,活兒也很輕省,加上後宅女主子只有一個,更加簡單。

她聽明白後,打發了張興,再花了大半個白日功夫,分析一番加深印象,就差不多了。

為了這麽點兒事,折騰得不行,若非有高煦默許,恐怕她還撈不上活兒乾。

紀婉青撇撇嘴,不過她心裡也明白,這是太子妃的尊嚴體面所在,掌權倒是其次。

當然,放在她身上,還多了紀皇后一重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