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婉青的行動方向,高煦是知道的,因為何嬤嬤跟前殿管事打聽夏喜的事,張德海等主子有些空暇的時候,便報上去了。
高煦擱下筆,揉了揉手腕,端起茶盞呷了口,“她倒是機靈。”這麽快就找到突破口了。
他對谷富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偏這老奴才年紀越大越糊塗,以為自己從前有功勞,就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紀婉青猜測得不錯,即便沒有她,高煦也打算把谷富換掉了。
這老太監有資歷有功勞不錯,但他卻不樂意把這麽一個人放在清寧宮內,放出宮榮養出去吧,也算全了他母后的體面。
“殿下說得是。”張德海一臉認同。
高煦擱下茶盞,瞥了他一眼,“孤發現你這奴才,向來都是給後殿說好話的,可是收了好處?”
張德海點頭哈腰,湊趣道:“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不敢的。”
這點高煦倒能肯定的,他隨意一說,也並沒有存疑生氣。
“奴才看著,咱們太子妃娘娘應是個好的。”張德海一路冷眼看過來,對紀婉青印象極佳,“皇后娘娘那邊,怕是打錯算盤了。”
貼身伺候太子近二十年,張德海其實對主子頗有幾分了解。目前來說,太子對太子妃觀感也很不錯,他真心希望,太子妃能始終如一,不要讓他主子失望。
對於這一點,高煦卻沒有發表意見,只“嗯”了一聲。
目前來說,紀婉青表現不錯,小夫妻相處也日漸融洽,短短一段時間,他似乎已習慣了後殿的溫暖,若能一直這般下去,就很好。
希望,她不要辜負了他的初步信任。
小插曲過去後,高煦重現拿起筆山上的狼毫,繼續專注朝務。
第三十一章
下午天陰沉沉的, 到了傍晚,雪果然又下來了, 等高煦回屋時,冷風卷著鵝毛大雪, 鋪天蓋地落下。
轎輿停在回廊台階下,就這麽幾步路功夫, 他肩膀衣襟處就落了不少雪花。
紀婉青持帕子掃落雪花, 替高煦解了大毛鬥篷,摸了摸他的手, 還好,挺暖和的。
她下午命人往前面送了件夾襖,雖他衣裳前殿肯定備有, 但這是她的心意。
高煦真穿上了, 她滿意點了點頭,含笑瞅了他一眼。
“這麽高興?”他將她表情看在眼底, 挑眉問道。
“嗯, 是很高興。”紀婉青櫻唇彎彎, 想了想,又道:“殿下明日早起上朝, 還得再穿厚一些。”
大清早是最冷, 裝病就好,可別弄出真病來。她忙指揮梨花等人,把加厚外袍跟夾襖取出來,好明日取用。
她回頭叮囑道:“殿下明日的衣裳我備好了, 可不能穿少了。”
在高煦的記憶裡,上一次被人這般叮囑,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他母后薨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過。
“好。”
他發現自己適應良好,一點不排斥,頷首應了,聲音很和熙。
小夫妻攜手到軟塌上坐下,紀婉青便開始匯報目前工作進度,最後補充道:“殿下,明天大概需要你過來一趟。”
即使處理完畢所有事情,後宅管理權交接,也少不了太子點頭的。
高煦不意外,“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殿下,坤寧宮若有眼線在內宅,這次必然會關注此事,並立即往外傳信。”
諸事談罷,小夫妻攜手上床歇息,紀婉青剛躺下,靈光一閃,忙拉著高煦說道:“我們多注意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揪出來?”
“嗯,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高煦目帶讚賞,今天他才剛將這事吩咐下去,她反應倒是不慢。
紀婉青一看,就知道他早有準備了,這事不用她操心,她正好輕快。擁著高煦,她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聰明,殿下可要誇上一誇?”
妻子笑靨如花,一臉嬌憨,他薄唇彎了彎,也沒有開口誇獎,只用實際行動給“獎賞”了一番。
翌日一早,紀婉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命何嬤嬤出門,召集後宅所有大小太監宮人,齊聚於前後殿之間的穿堂,她有話要說。
太子妃即便沒有掌權,那也是太子妃,她命令一下,沒人敢不當一回事,立即便放下手頭工作,聚集到穿堂來了。
何嬤嬤使人回稟,說人都到齊了,紀婉青才起身出門,往偏殿而去。
穿堂上首搬來了一張楠木太師椅,顯然太子妃是要親臨,宮人太監們不明所以,不過清寧宮規矩森嚴,諸人也只安靜地等著,也沒交頭接耳。
大管事谷富皺了皺眉,太子妃是東宮主母,所為何事他有預感,沒有太子爺發話,他倒是不懼,不過一時頗覺諸事不順。
夏喜留下話,說出去找個老鄉姐妹,晚上也沒見回來,他頗喜歡這個小妮子,換了人很不痛快。他今天本就情緒不高,不想早上差事又忙碌,好不容易處理完了,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便被叫過來了。
他嘀咕道:“太子妃娘娘折騰也沒用,這清寧宮,還是殿下做主的。”
旁邊的副總管張興聽得清楚,不過也沒搭腔,只雙目微閉,當沒聽見。
高煦雖然將谷富扔到後宅,但卻沒打算讓他結黨營私,把後宅弄得烏煙瘴氣。其他大小管事,都前殿選出來的,日常聽命谷富,忠心的卻是太子殿下。
張興既然能當副總管,負責日常鉗製谷富,讓他不至於太離譜,前殿肯定有人脈的,他隱隱收到些風聲,看著後宅變天是必然了,也就這個老渾人還糊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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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忖,看來殿下還是頗喜愛娘娘的,若是他能借機進一步,這位主兒應更小心伺候著。
站了一刻鍾,諸人聽見外面小太監傳唱,“太子妃娘娘到!”
當下,不管腹中有無抱怨的,眾人忙俯身跪拜,迎接太子妃。
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挲聲過後,一行人簇擁著身穿玫瑰紅鳳紋宮裙的太子妃進了穿堂。
“諸位不必多禮,起罷。”上首女聲很年輕,清澈婉轉,聽著倍感舒適。
諸人謝恩站起,眼觀鼻鼻觀心,垂首侍立,不敢胡亂張望。唯獨一個谷富,偷偷往上覬了一眼。
上首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少婦,相貌極為姣好,氣度斐然,一雙星眸掃了一圈,最後剛好落在他身上。
太子妃眼神淡淡,不怒自威,谷富心頭一凜,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紀婉青暗哼了一聲,谷富是大總管,站在最前面,年紀五十多兩鬢斑白的也就一人,她無法弄錯。
這人國字臉,長相倒是挺端正的,不過眼皮子微微耷拉,一雙眸子也有些渾濁,正好配了他那些肮髒行徑。
她沒打算與這人多說,直接開口道:“諸位手上都有差事,本宮就不廢話了。”
“本宮今日召諸位到此,全因昨日有人向本宮稟報了一件要事,牽扯清寧宮後宅甚大,本宮身為太子妃,自不可置之不理。”
紀婉青話音一落,下面諸宮人太監詫異莫名,雖仍不敢竊竊私語,但卻忍不住彼此交換了個驚疑不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