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視線,重新合上眼睛,“好好開車。”
“是,大少爺。”沈銘目視前方,認真開車,不再多言。
桑淺悄悄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紀承洲剛纔似乎在給她解圍?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男人,他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如果他真的幫她解圍,豈不是說明他也看見了她的動作,知道她有身手。
若是知道她有身手,不可能不好奇,不過問吧?
一定是她想多了,應該只是巧合。
他想睡覺,覺得沈銘說話太吵了,所以讓他好好開車,嗯,應該是這樣。
車子到達目的地已經七點了。
桑淺遠遠的就看見紀明淵坐在門口,他的妻子宋念霜站在一旁,明顯在等他們。
車子停穩,她將紀承洲從車上推下來,宋念霜正好也推着紀明淵到了車前。
宋念霜看見紀承洲,眉眼間都是欣喜和激動,眼睛瞬間紅了,眼淚落了下來,“真好。”
紀明淵回頭,看着妻子無奈笑了,“哭什麼,承洲醒了是喜事。”
宋念霜忙揩掉眼角的淚,“我是高興。”隨即目光一轉看見桑淺脖子上的項鍊,嘴角露出笑容,“你戴着很漂亮。”
“是小嬸眼光好。”紀承洲溫聲道。
桑淺有些意外紀承洲竟然還有如此溫潤的一面,看來她猜得果然沒錯,他與小叔一家感情真的很好。
她乖巧叫人,“小叔,小嬸。”
紀明淵點點頭,嗓音溫和,“都進去吧,飯菜都好了,就等你們了。”
幾人進入別墅,別墅乾淨整潔,裝修雅緻,處處透着溫馨,沒有像明月山莊一樣,到處都是傭人,只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在餐廳忙着端菜。
見人進來,婦人微笑着打招呼,“大少爺來了,今晚的菜都是夫人親手做的,你可要多喫點。”
紀承洲含笑點頭。
桑淺剛落座就聽宋念霜問,“你的手怎麼回事?”擡眸對上她擔憂的目光,桑淺笑笑,“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破了點皮,沒事。”
“上過藥了嗎?”
“上了。”
“這幾天別喫辛辣,一會兒有醬油的菜也別喫,免得留疤。”
一點小傷,其實真沒這麼嚴重,但對上宋念霜關心的眼神,桑淺心頭不由得一暖,溫順點頭,“好。”
宋念霜看向正在盛湯的婦人,“桑淺手受傷了,拿筷子只怕不方便,你給她拿個勺子吧。”
婦人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桑淺傷的是右手,包紮之後確實不太靈活,用勺子都有些笨拙,她便只是在面前的菜盤裏挽了幾下菜。
低頭喫飯的時候,突然一塊牛肉放在碗裏,她擡頭見紀承洲正收回筷子。
她怔了怔,“謝謝。”
他並未言語,又給她夾了不少菜才放下公筷,自己喫飯。
宋念霜看見這一幕卻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紀承洲性子淡漠,對女人向來不上心,第一次見他這樣關心女人,想來這個妻子應該是合他心意的。
飯桌上,紀明淵詢問紀承洲的身體狀況,之後兩人又聊起了桐城局勢。
宋念霜怕桑淺無聊,也主動挑起話題,聊一些護膚、美容、購物的生活瑣事。
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
桑淺覺得這纔是一家人應該有的樣子,可這份溫情紀承洲卻不是和自己的父親,而是和自己的小叔。
喫完飯,紀承洲去陪紀明淵下棋。
桑淺被宋念霜拉着去了樓上畫室,有意境悠遠、顏色鮮豔的山水風景畫,也有筆蘊深厚、細膩逼真的素描。
看着琳琅滿目的畫作,桑淺有些不可思議,“這些都是您畫的嗎?”
宋念霜點頭,“無聊時的消遣罷了。”
桑淺是學設計的,對繪畫也比較瞭解,這樣的筆力絕不是消遣那麼簡單,說這些是大家之作也無不可。
畫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宋念霜的畫給人一種寧靜致遠的感覺,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內心極爲平和的人。
桑淺看得有些心曠神怡,想私藏,“小嬸,你的畫賣嗎?”
宋念霜笑了,“有喜歡的?”
桑淺真誠點頭。
“你挑一幅,我送你。”
“真的?”
“嗯。”
桑淺將畫室裏的畫都觀賞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角落裏一張蓋了白布的畫架上,“這幅畫爲什麼蓋住了?”
宋念霜眼底染上一抹憂傷,緩步走過去,輕輕揭開那層白布,是一張人物肖像畫。
一個女子,戴着卡其色漁夫帽,站在草叢裏,閉着眼睛,仰望天空,嘴角微勾的笑,在陽光下異常美麗耀眼,看得出她當時很開心。
桑淺覺得眉眼和宋念霜有幾分相似,“這是小嬸年輕時候的樣子嗎?”
宋念霜搖搖頭,緩緩道:“這是我姐姐。”
原來是姐妹,難怪眉眼相似。
只是宋念霜接下來的話,讓桑淺驚到了。
她說,“也是承洲的母親。”
宋念霜的姐姐是紀承洲的母親,那宋念霜豈不是紀承洲的小姨?
現在她又是紀承洲的小嬸,所以是兩姐妹嫁給了兩兄弟?
“我自小體弱多病,是外婆在鄉下將我養大,長大後我就出國了,桐城鮮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與明淵在國外相識,相知,相戀,打算成婚時,大哥向我姐姐求婚了,姐姐不放心我,擔心我在紀家被人欺負,便同意了,跟着我一起嫁進了紀家。
不過我和明淵是真心相愛,而姐姐和大哥只是商業聯姻罷了。”
說到這裏宋念霜頓了一下,眼中滿是悔恨和疼痛的水光,“我應該阻止姐姐的,我若是阻止了,姐姐也不至於被感情傷得那麼深,最後鬱鬱而終。”
宋念霜聲音裏有哽咽,眼淚不受控制流了出來,但很快又被她抹去。
她走到桑淺面前,握住她的手,“你和我之前見的那些女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爲了紀家的權勢而嫁給承洲,我也看得出來承洲待你,與別人不同,他自小失去母親,不受父親喜歡,又失蹤多年,受了很多苦,我希望你能真心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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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淺霎時明白,宋念霜帶她來畫室,不是爲了賞畫,而是爲了藉機將紀承洲託付給她。
只是她嫁給紀承洲雖不是爲了權勢,卻也不是想真心和他過日子,她註定會辜負宋念霜的託付。
桑淺只能違心地說:“我會的。”
宋念霜瞬間破涕爲笑,轉頭望着畫上的女子,“姐姐,聽見了嗎?承洲有人照顧了,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從畫室出來,桑淺覺得心情有些沉重,自從嫁進紀家後,表裏不一的話她說過不少,卻沒有哪一次像今晚,充滿了負罪感。
宋念霜讓紀承洲和桑淺留宿,桑淺不敢發表意見,全聽紀承洲的,他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宋念霜眼眶一紅,說紀承洲都不和她親了,他就妥協了。
桑淺算是看明白了,紀承洲最怕的不是陳秋容,而是宋念霜。
其實也不是怕,而是在意,只有在意一個人,纔會顧及那個人的情緒和感受。
陳秋容對紀承洲是縱容,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大概就是隔代親的緣故,而宋念霜對紀承洲更多的是一份期望,期望他過得好、過得幸福,像媽媽。
宋念霜將紀承洲和桑淺送到房間。
紀承洲蹙眉問:“沈銘呢?”
宋念霜道:“我已經安排他睡下了,你找他有事?”
“……沒事。”
“那就早點睡吧,洗漱用品我都放在衛浴間了。”
桑淺送宋念霜離開,關上門,望着輪椅上氣質矜貴的男人,試探問:“要我幫你洗漱嗎?”
他剛問沈銘,肯定是因爲這個,平時都是沈銘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