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和樹葉潤溼的氣味夾雜在浩浩蕩蕩的雨裏,這雨聲像是盛宴開場,又像是舞會落幕,夾雜着悵然若失的不安。
宋青葵抹去了臉上的雨水,溼漉漉的手指撫過保育箱的蓋子,指尖殘留的鮮血在箱子上帶起了一點印記,從深紅變至淺粉。
保育箱裏的寶寶眼睛隨着她的指尖跟着轉動,宋青葵很想打開保育箱抱抱他,但是她知道不可以。
弟弟本就比姐姐阿鳶身體弱,甫一出生又被抱進實驗室受了些折磨,他必須要呆在無菌的環境裏,一旦從保育箱裏抱出來,周邊惡劣的環境便會給予他生命的重擊。
“好難,寶寶,媽媽真的好難。”宋青葵喃喃自語。
她看了看周遭的環境,一個天然的空曠地帶,但是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幸好有遮擋的石壁,讓她才免於大雨的侵襲。
滂沱的大雨讓空氣的溫度都越來越低,宋青葵趴在保育箱上輕聲開口:“你第一次看到下雨對不對?寶寶,你就叫阿霖吧。”
霖,一直久下不停的雨。
不知過了多久,宋青葵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看到時間的東西,她只能通過外面的天光來勉強判斷時間,應當已是下午了。
她身上的傷口在這個時候纔有痛感來襲,讓她根本無法做出攀爬或跳躍的動作。
在這樣一個時刻,她纔會恨自己,爲什麼不強一點,再強一點?
既然能夠讓自己所謂的血脈覺醒,爲什麼不能一直保持?爲什麼還要讓她恢復原樣?讓她感受到痛苦,讓她一點一點感知到生命力的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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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虛弱了。
虛弱的只能趴在保育箱上,但是卻不敢閉眼,她怕自己一閉眼就再也無法醒來,到時候阿霖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她明明在之前做好了無數個關於自己死亡的設想,如在海邊死去,或在一個安靜的午後在搖椅上慢慢睡過去。
孩子已經安然無虞的交給了蘭斯年,阿鳶可以給顧西冽,顧西冽雖然可恨又可惡,但是他對阿鳶很好。
但是阿霖不行,阿霖得跟着自己的舅舅,蘭斯年雖然也是半個瘋子,但是他對自己的血脈是有執念的,他會看在阿霖是她兒子的份上,好好養着他。
無數個設想在夜裏紛飛,但是她卻從來沒想過,她會被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山谷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真的不想死,她想活着。
“美穗媽媽,如果你說得是真的,我是上天的孩子,那能不能讓上天對我仁慈一點,至少……至少讓我把阿霖送出去啊。”
宋青葵手指在保育箱上摳得咔咔作響,心裏的哀求跟恨意齊頭並進。
在這樣一個時刻,她真的好恨,恨着一切。
恨顧西冽,恨蘭斯年,恨宋美穗,恨所有所有的一切。
“阿霖……”她緊緊抱着箱子,將臉頰貼在上面,彷彿這樣就像是抱着阿霖一般。
身旁的泥土被雨水泡溼,越來越鬆軟,有些泥土已經隨着雨水流走了,宋青葵猛然從混沌中清醒,她趕緊挪了一下身子,但是卻來不及了——
身下的泥土垮塌了,她只來得及將保育箱往更高處的地方拋去,整個人都往深淵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