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4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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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說是遷往酈陵, 其實也沒這麽快。

平城作爲大本營足有兩年餘,待方方面面大致歸置妥當的時候, 已是八月中旬。

魏景携妻女,率諸臣將,啓程往東。

平城距酈陵七百餘里, 緩緩徐行六日即至。邵箐抱姁兒坐車,車厢墊得厚不怎麽顛簸,秋高氣爽的也不熱,感覺頗好的。

姁兒太小,本來夫妻倆擔心她會不適應,還提前給顔明打了招呼。但事實證明他們多慮了,這第一次出院門的小丫頭顯然興奮得很,小手小脚丫蹬動得厲害,啊啊哦哦得更歡了。

這不, 聽說酈陵就在前頭了, 邵箐撩起簾子瞅了眼,這小丫頭瞄見她爹,立即「哈哈」兩聲,顛了幾下伸手去够。

够當然是够不到的,不過她爹見了她, 立即加快和莊延說話的語速,須臾打馬過來。

摸了摸小閨女的臉蛋, 魏景皺眉:「怎麽不帶羃離?」

這話是和邵箐說的。

邵箐經過一個月的持續治療, 視力已基本恢復。她身心大暢, 這一路直接當秋游賞景過來的。只爲謹慎,羃離還是需要的。也就這半下午,她看著日頭不强,這一會的就沒戴。

聞言她衝他一笑:「不刺眼呢。」

其實行不行本人是有感覺得,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刺眼。

但魏景堅持,她只好接過平嬤嬤遞過來的羃離罩上,不和他爭。

經過幾日,姁兒也習慣母親常常戴著這玩意,瞅了眼就移開視綫,對車窗外的父親伸出小手。

「啊!」

魏景十分意動,但想了想閨女到底太小,他今兒騎馬一身塵土,不好抱她,只不捨哄道:「待進了城,阿爹再抱你,很快的,好不好?」

就邵箐所見,遠遠有一黑壓壓的城池如伏地巨獸,極爲宏偉,距離確實不遠了,大概也就十里上下。

嗯,酈陵終於到了,這一路風景沒看膩,坐著倒有些累了。

一個時辰後,魏景率衆抵達酈陵。踏上吊橋,穿過古樸的城門,沿著青石板正街直奔酈陵郡守府。

沒有得到回應的姁兒也不惱,偎依回母親懷裡睡著了。魏景先把妻女送進正院,環視這個整飾一新已看不見安王半點舊痕的寬敞院落,他輕哼了一聲。

邵箐將女兒交給乳母,吩咐好生伺候,回頭笑:「這院落本也不是安王的,他也就暫居兩年罷了。」

要不是弃正院另居顯得太刻意,她想魏景肯定會這麽做的。

魏景一想也是,心舒坦了不少。

疙瘩去了,夫妻二人親自看過閨女的屋子,很舒適和平城的一樣,滿意點頭,遂携手往前頭去了。

剛剛搬遷過來,很忙。

魏景要忙的頭一件事,就是酈陵西郊大營的二十萬常駐軍。大軍先一步出發已安頓好了,陳琦正等在外書房回禀軍務。二人匆匆說了幾句,就各自奔外書房和值房去了。

伐揚一戰後,魏景麾下大軍六十萬,除了這二十萬,餘下的大部分駐扎在丹陽漢中一綫。

揚州丹陽郡,東瀕大海北接徐州;益州漢中郡,隔了秦嶺和司州相接。如今南方已盡在他掌中,需要重點布防,當然只剩下與中原接壤的一綫。

當然了,魏景陳兵丹陽漢中一綫,可不僅僅是爲了防禦的。

關於這一點,南方諸臣將清楚,北方諸軍閥也了然。

所以,魏景遷酈陵這一動作,綳緊了所有人的神經。

……

豫州,陳留郡,開邑。

三方戰場的前綫,濟王中軍駐扎之地。

前日接到準確訊報,齊王駐平城郊的二十萬常駐軍先一步奔赴酈陵;今日再接訊,魏景本人率麾下臣將啓程往東。

齊王遷酈陵,虎視中原,伺機北伐,已確認無疑。

外書房一陣沉默,儲竺率先拱手:「殿下,我等應立即往汝南、梁郡增派駐軍。」

汝南,豫州最大的一個郡,和梁郡組成和荊揚接壤的邊境。前者目前被王吉和濟王二人分割,勢力參差;至於後者,通過揚州退軍奔襲後,現已盡歸濟王所有。

梁郡與濟王的大本營徐州接壤,防禦連成一片,濟王早早就布防妥當了。難下手,魏景也沒衝那邊去。

現在唯一就是汝南,最容易成爲缺口。

故而儲竺有此言。

另一謀士許嶂嘆:「與朝廷之對戰,我方已占據上方,若臨時抽調兵力,優勢將不再,恐難破延津。」

太可惜了,延津再進一步,就是司州。

儲竺沉聲道:「相較於朝廷,齊王乃頭等大敵也,其一旦攻入豫州,後果不堪設想!」

齊王已坐擁半壁江山,兵强馬壯,他與北方諸軍閥俱處於對立面,作爲近鄰之一的濟王更是首當其衝。

這是實情,所以許嶂才嘆。外書房重新陷入沉默,片刻後,楊舒道:「殿下,在下附議。」

他和儲竺歷來不和,但却很分得清公私,該贊同時一點不含糊。

上首的濟王眉心緊蹙,恨恨一錘楠木大案,咬牙:「也罷,便宜魏顯那厮了!」

汝南郡,先前已增防一次。濟王也是個果决的,直接抽調五萬精兵,再次增防。

接下來要商議的,就是這五萬精兵該如何分配。

「山乘雖易守難攻,然却處要害之地,某以爲,需增軍五千,……」

「下邑城池雖小,然却非進軍坦途,齊王即使由此進軍,也能及時馳援,這增軍,不增無妨。」

「某以爲,……」

汝南局勢複雜,增軍幷不件簡單的事。外書房的大門從早閉到晚,燃了燈火,一直亮到半夜。

還沒有散的迹象,因爲有一處却始終定不下。

南屏關,豫州南防綫的其中一處關隘。它與距其西北二十里的西陽關爲子母關。兩關一子一母環環相扣,互爲犄角,牢牢鎖住羊首山要衝,教南方之敵無法進犯。

本來吧,這是個很好的地方,險關,易守難攻。但現在問題是,南屏關在濟王手裡,西陽關却在王吉手裡。

本來就是兩撥人。且經過濟王揚州退軍飛奪三城一事後,雙方的關係更將至冰點。這各自駐防,互相仇視,子母關的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增軍多少怕也無法彌補。

衆人不但煩惱增軍,且還隱憂容易被齊王借此爲隙,攻進豫州。

要解决這問題吧,唯有子母關歸一人之手,要麽濟王,要麽王吉。

現在出兵奪關?

不行的,打不打得下來另說,齊王恐怕得馬上就揮軍北上了,賣得多好的一個破綻啊。

很棘手。

儲竺眉心緊鎖,也不得法。

足足議論了一個多時辰,最終還是一直緊盯地域圖的楊舒開口了。

「殿下,在下有一策。」

「哦?子明快快說來。」

「既南屏西陽二關必得歸一人之手,而强攻不得,殿下不妨和王吉做個交易。」

楊舒站起,手一點地域圖,「我們用南屏關,換王吉的虎丘。」

虎丘,豫州中部一處關隘,目前在王吉的手上。就是這虎丘關,卡住濟王的糧道,導致他不得不多繞遠路,白白耗費很多人力物力。

說到重要程度,南屏關和虎丘於安王而言,不分上下。

楊舒道:「梁郡已被我們所得,王吉不可能再捨弃汝南寸地。」

那只能己方退一步。

不過選了虎丘,也沒吃虧就是了。

另闢蹊徑,此策極妙,只不過,許嶂猶豫:「可,可這王吉能答應嗎?」

對方可不是什麽仁厚人物,萬一不答應虎丘,獅子大開口怎麽辦?

楊舒篤定:「王吉必會答應。」

他道:「諸位,汝等要相信,王吉忌憚齊王之心,絕不遜於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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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知强敵幷不是他們一方的,齊王一旦攻入豫州,王吉也無法作壁上觀。

濟王一擊案:「好,孤手書一封,送往封陽!」

……

封陽,王吉中軍所在,距開邑也就四百餘裡的路,快馬晝夜不歇,兩日就一個來回。

果如楊舒所言,王吉答應了,答應得非常爽快,行動也很乾淨利落,沒耍半點花樣。

迅速和濟王交換了關隘後,他立即增軍牢牢守住南屏西陽二關。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儲竺,畢竟眼下,他主子的目的和濟王是一樣的。

他忙悄悄將消息傳回去。

……

這消息,也很快傳回了酈陵。

外書房。

張雍恨恨一拍大腿,怒:「可惡的濟王,可惡的王吉!」

够果决,够迅速。

却剛好堵住漢壽北上豫州的一條最佳進軍通道。

沒錯,這南屏關和西陽關,還真是魏景等人看好的破綻,先前已經議過幾次。

甚至魏景本人緩緩徐行,却先一步遣二十萬大軍奔赴酈陵,未嘗沒有迷惑敵人的意圖。一旦濟王和王吉發生矛盾,或者雙方關係僵硬毫無合作,他很可能會趁機立即奔襲南屏西陽二關。

年初剛一場大戰,本來計劃是下半年休整的,但若有上佳戰機,他也不介意調整戰策。

季桓道:「可惜了。」

是可惜的,濟王此舉太過乾脆利落,不但戰機沒出現,反而還把破綻徹底堵死了。

「這楊舒年紀輕輕,就得濟王如此青眼,果然才智了得。」

季桓有些感嘆,不過張雍就沒這麽好脾氣了,又駡了一句「可惡的楊舒」。

邵箐沒說話,楊舒她沒親自接觸過,對於這位血緣上的表哥,有原身的記憶和孫氏念叨,她原來對此人觀感還不錯。不過既然現在都各據一方了,那是敵對關係無疑。

此事在場知道的人很多,但大家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她是自己人,楊舒是外敵,張雍張嘴就駡,那也是潜意識就曉得她不介意。

邵箐確實不介意,不過涉及楊舒非必要她也就不開口了,這表兄妹關係在眼下,確實有點尷尬。

魏景端坐上首,道:「既如此,再尋破綻就是。」

北伐,將會是己方崛起以來的最大一次戰事,一個漂亮的開局非常重要。

失去一個上佳破綻固然教人惋惜,但這近十年魏景經歷的大大小小戰役多矣,心緒幷未有多少波動。

一處破綻沒了,再尋就是,他面色如常,聲音沉穩。

張雍撓撓頭:「可是,可是如今濟王和王吉都已增派了守軍,……」

從前綫調過來的,他憤憤不平:「便宜洛京那狗皇帝了!」

可不是,原來朝廷大軍節節敗退,豫州幾乎丟盡,已被濟王和王吉逼近至司州。這麽一調軍,朝廷壓力大减,終堪堪穩住脚步。

張雍駡歸駡,但說的都是實情,二次增軍後,豫州南防綫可以說是滴水不漏了。

魏景欲進軍當然還是隨時可以的,但只能强攻。

强攻幷不是理想的戰策,很容易讓濟王和王吉拋弃舊嫌聯手抗敵。這二位也是大軍閥,麾下兵馬加起來愈五十萬。魏景不懼打硬仗激仗,但剛進豫州戰事就白熱化,這只能算是中下局面。

不是魏景想要的,也不是在座諸臣將想要的。但要說另尋破綻,這一下子却無從下手。

外書房安靜了下來,魏景沉吟片刻,吩咐韓熙:「承平,你遣人去查探,查探豫州諸關隘邊城的守將和官吏,越仔細越好,尤其王吉的。」

既然從外部暫無法找到空隙,那不妨調轉視綫,看內部是否有機可趁。

人多了,很容易有矛盾,尤其王吉麾下臣將大多草莽出身。且駐防的還是兩派人馬,犬牙交錯的,難保沒有摩擦。

魏景不急,現在都中秋已過,冬雪下來後不適宜出征。他吩咐韓熙不拘人物大小,越詳細越好。

韓熙領命而去。

這確實是個上佳思路,季桓等人拱手:「主公英明。」

魏景頷首,應了兩句,今日議事畢,他隨即讓散了。

諸臣將齊齊告退,魚貫散去,偌大的議事廳就剩夫妻二人。

暮色四合,魏景携邵箐直接折返後院。

他關切問:「今兒是怎麽了?」

他自然注意到妻子今天沒怎麽吭聲,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溫言安撫:「公恕脾性直,你莫在意。」

「我自然不在意的。」

邵箐聳聳肩,道:「私情歸私情,軍務歸軍務,如何能混爲一談?」

莫說實際上她本人和楊舒也沒什麽交集,就算真感情不錯,戰場尚且無父子,一切私情都應摒弃。

她道:「只可惜了南屏關和西陽關。」

那麽好的一個破綻被堵上了。

魏景瞭解妻子,知道她是真不在意,遂不再多說楊舒,安慰:「戰機再尋就是,你莫急。」

他眉目舒展,邵箐心情也輕快起來:「那是,那麽長一豫州防綫,未必就沒有第二處破綻。」

她笑:「我們快回去吧,姁兒也不知醒了沒?」

說到女兒,夫妻倆歸心似箭,加快脚步回了正院。可惜的是,小丫頭吃飽肚子,剛剛被乳母哄睡了。

二人不吵她,圍著悠車看了良久,這才依依不捨回了右稍間。

忘了說,姁兒半月前遷出父母的內間,回到自己的屋子起居了。

原因無他,邵箐生産滿三月,身體調養極好,可以恢復房事了。

晚膳後沐浴上榻,一具火熱的胸膛從後貼上,有了姁兒屋裡早早放上熏籠,魏景直接連上衣都沒穿,摟著腰肢纖纖,胸前却豐腴不少的妻子,輕輕啄吻她的肩頸。

邵箐回頭嗔了他一眼,這半月敦倫頻繁强度大,她有些吃不消,不過還是心疼他憋久了,捨不得拒絕他。

夫妻鏖戰頻頻,閨女自然不好養在屋裡的,乳母守夜啥的太不方便了,只好遷出去。

好在就隔了一個明堂,非常近,不然兩人捨不得。

「啊!」

邵箐剛想了想閨女,就被輕咬了一口,魏景不滿她分神,低語一句立即加緊攻勢。

她一蹙眉心仰首,再無心多想其他。

「阿箐,想什麽呢?」

「沒,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