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4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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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月子裡的生活, 有煩惱有歡樂。

煩惱當然是不好洗浴。

邵箐孕期養得好, 恢復得也快, 可惜就是她才生産,姁兒也太小,這內間根本不敢放多少冰,只在最遠的墻角放兩盆,意思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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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盛夏酷暑的, 悶著熱著也不行。在她生産後的當天下午,東厢門前廊道及屋後就用圍屏封了起來,放上足够多的冰盆,外間和隔壁耳房也放了,四麵包圍著給中間降溫。

這般曲綫救國,邵箐感覺不錯,熱是不熱了, 但她不允許洗澡, 最多用溫水投濕帕子, 每天給擦拭一遍。

孫氏很堅持, 魏景這回也不幫她,邵箐只能苦哈哈忍下來了。

她安慰自己, 每天都擦,還好, 沒餿。

當然, 邵箐更多的是快樂。

才出生的小嬰兒, 一天一個樣兒。過了五六天, 姁兒就褪去了紅皮,變成一個白生生粉嫩嫩的小女娃娃,偶爾還會無意識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魏景又驚又喜,一個勁兒告訴妻子,他女兒都不紅了,也不皺了,白得很是隨了阿娘,還會衝他笑呢。

他興奮得半宿沒睡,邵箐心癢癢,又好笑:「她才出生時,你不是說了她玉雪可愛麽?」

咋就成紅皮了呢?還皺?

邵箐輕笑,她就知道,剛出生的小嬰兒好看不到哪去,果然是親爹的眼神。

魏景噎了噎,但他仍十分認真解釋,他女兒是真玉雪可愛,才出生就好看,現在更好看。

他强調,這都是隨了親娘。

行吧,你說是就是。

被順帶捧了一把的邵箐笑吟吟,也不爭。

邵箐心癢得很,可惜她看不見,不過女兒的變化却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臂彎的繈褓,漸漸就沉了些,魏景和孫氏都告訴她,姁兒長胖了些。

姁兒出生時四斤一兩,按後世標準換算大約五斤二三,是個很秀氣的小女娃。她胃口不大,但能吃能睡,長了奶膘但一點不誇張,還是斯斯文文的。

魏景說,他女兒是個心裡有數的,和那些胡吃海喝亂長一氣的不一樣。

語氣間,還極驕傲。

邵箐樂不可支,感情你女兒就均衡飲食,人家就胡吃海喝。

他女兒要是胖乎乎的,估計又是另一套說法吧。

閨中養兒,其樂融融,歡笑聲不絕於耳,這般時光是過的飛快的,在姁兒半月大的時候,自揚州凱旋的大軍抵達平城南郊。

……

照例犒賞三軍,及至傍晚,魏景才率諸臣將歸城。

「賀主公喜得千金!」

上首的魏景,沉穩自持依舊,只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喜意。大勝也不是第一回了,這不用說就是小女郎的功勞,季桓笑吟吟,站起一拱手。

「恭喜主公!」

「主公大喜!」

季桓開了一個頭,張雍等人緊隨其後,賀喜之聲不絕於耳,魏景翹了翹唇,抬手壓了壓,「彌月宴上,我與諸位暢飲。」

確實是該暢飲的大喜,外書房足足熱鬧了一刻鐘,才言歸正傳。

季桓歸總了揚州政務,一一彙報,安民政策實施情况,百姓接受程度,還有逃兵招降等等情况。

大方向都是魏景定下的,季桓等人實際施行也沒任何問題。普通百姓最大的祈求就是安居樂業,半個月時間,建安郡已初步恢復安定了。

魏景略略調整兩處細節,此事就妥當。

「還差一個交州,南方四州就盡歸主公了。」

說起這個交州,季桓語氣輕鬆自在。

實際交州是大楚最偏僻的一個州,遠離中土太平是太平了,但地廣人稀,師老糧少,如今又被魏景徹底包圍住了,取下根本毫無懸念。

魏景不急:「交州不急,先休整三軍。」

季桓也不急,不過他應和後順口又提了一句,「主公既已取下揚州,這平城,怕是不大適合爲長駐之地。」

雄踞南方,視綫投向中原以北,平城確實不適合作爲大本營了,它偏了,且往北的坦途不多。

這個魏景自然清楚,不過不急,「諸位先休整,此事容後再議。」

今日也差不多了,張雍拍案笑道:「伯言急了,先赴了小女郎的滿月宴再說不遲!」

衆人大笑,季桓也失笑搖頭,看了眼上首薄唇微翹的魏景,他捋須。

「公恕此言不假啊。」

……

半個月時間,眨眼便至。

姁兒的滿月宴非常盛大,荊益二州,乃是新得的揚州,上層官員乃至各大世家,遠遠不斷趕赴平城,賀主上長女彌月之喜。

魏景一身暗紅袍服,這是他這幾年的第二次著紅,第一次是邵箐補拜堂禮,襟口下擺的精緻雲紋和姁兒的繈褓是一個模樣。

姁兒到宴上晃了晃,他親自抱的,折返正院抱出去,又親自送回來,全程沒放下過,半點不借乳母之手。

單看著滿月宴的規模,就知主公愛重長女,但沒想到能到這程度,宴上氣氛瞬間推至頂峰。

魏景大暢,敬酒來者不拒,最後酩酊大醉,被韓熙等人抬回來了。

「怎麽喝了這麽多?」

邵箐今兒出月子,搬回正房狠狠洗涮兩大桶水,渾身輕快。她眼睛不方便,沒出席女宴,挺遺憾的。

嗅到濃鬱的酒氣,饒是她知魏景高興有心理準備,也氣得擰了他一把,這究竟是喝了多少?要知道他酒量可是好的很的。

她忙吩咐平嬤嬤把備好的醒酒湯端上來,給他喂了,又抹了抹手臉,其餘就不管了,讓他醒了再梳洗吧。

「阿箐~」

例行囑咐一遍好生照顧姁兒,待平嬤嬤等人放下床帳退出屏風外,邵箐還沒躺下,就被魏景一個翻身摟住腰腹。

她孕期身形未見多少臃腫,本人其實也是纖細體質,産後一個月身材恢復很不錯。不過對比起懷孕,到底還是豐腴了好些。她嫌弃肉肉的,魏景却很喜歡。

這不,他一摟住就往她懷裡蹭了蹭。

這人沉得很,邵箐沒好氣,剛要推開他,不想魏景先撑著坐起,在她一雙眸子處重重親了親。

「很快就好了。」

姁兒出生以來,邵箐渴望光明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迫切,但她却不表現出來,以免惹關懷她的人一幷焦心。

她自信掩藏的挺好的,可偏偏魏景就看出來了。他擱在心上,平時佯作不知,若非今兒醉得厲害,只怕邵箐也無法察覺。

摸索著輕撫他的顔面,他的臉頰和呼吸一般灼熱,她展臂回抱他,輕聲應:「嗯,是的。」

……

邵箐的眼睛,是治療的時間越早越好的。

她坐滿月子的第二日就開始。

魏景昨日大醉,今日却天未亮就起了,照顧妻子抱哄女兒,最後囑咐乳母將姁兒抱到左次間去,好生伺候。

姁兒雖養在父母屋裡,但她是有自己屋子的,魏景邵箐內室在正房右次間,她屋子就在左次間。魏景擔心嬰啼和人多會打攪顔明施針,暫時把女兒抱出去,幷嚴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半年時間的,最關鍵的階段來了,邵箐還是緊張的,她不捨女兒,但更期盼複明。

她摸了摸姁兒的小臉,小丫頭「咿呀」一聲,她輕聲道:「阿娘想看看你了。」

緊張之下,難免忐忑,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魏景柔聲說:「很快就可以了。」

「嗯。」

邵箐努力壓下緊張和忐忑,仰臉衝他一笑。

姁兒被抱出去了,顔明進來。

他端著一個青花瓷碗進門,熱氣騰騰,碗內藥汁深黑泛著褐紅,有一種粘稠的感覺,濃濃苦澀氣息,還有些腥。

顔明很早就過來了,這藥是他親自盯著火候煎出來的。

「喝了。」

碗交給魏景,他撇撇嘴:「這藥我今兒只煎一回。」

這藥嗅著就難喝,入口苦腥澀辣難以下咽,微微帶粘的熱燙藥汁一吞下去,胃袋登時一陣翻江倒海,邵箐蹙眉仰頭,捂著嘴緩了一陣,才勉强緩了過來。

她面有菜色,魏景忙端茶給她漱口。

顔明看了眼,還好,不用他真再熬一回藥。

等了兩刻,他取出針包往桌上一攤,大小粗細不等的金針密密麻麻。

「行了,接著該用針。」

針灸,邵箐孕期每隔三天就一次,很熟練了,她閉目放鬆,倚在美人榻上。

顔明凝神用針,魏景不錯眼盯著,室內落針可聞。

用了藥,施針方案略有調整,但邵箐本人是不知道的,顔明技術了得,針下去她其實幷無所少感覺。

這次的針灸時間比之前的長點,有半個時辰多一些,取下針後塗了藥,邵箐眼睫動了動。

實話說,她其實是知道的,就算是開始治療了,也肯定沒那麽快就有效果的,畢竟顔明都說了治療期二月至半年,視病况而定。

只再睜眼發現還是一片黑暗那一瞬間,她心裡還不免涌起强烈失落。

但她很快就將失落的情緒收斂好了,正常的,後面就會慢慢見效果了。

邵箐笑笑:「辛苦你了存山。」

她還是沒看見。

魏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攢了攢拳,上前扶她,柔聲說:「我們去床上睡。」

邵箐還是塗了那種火辣辣有助眠效果的藥膏,她笑笑:「好。」

身體騰空,被輕柔抱起放在床上,扯過薄被蓋上,她囑咐魏景:「夫君,你去看看姁兒。」

「好,我這就去。」

魏景應了,替妻子掖了掖被角起身。只他出門後,却沒有去左稍間,而緊趕兩步追上顔明,把人扯到厢房去。

「這都用了藥,她如何不見好?」

方才的柔和一掃而空,魏景神色沉沉,下顎綳緊,暗黑的眸子緊緊盯著顔明。

顔明沒好氣:「哎,你以爲這是仙藥不成?」

還想一劑見效了?

也不看看邵箐是什麽情况?

不過他能理解魏景的焦灼,撅了一句後,語氣就和緩下來了。

「她情况還算不錯的,我估摸著,至少是能恢復一些。」

醫者,一般是不會這樣打包票的,顔明也是破例了。

魏景也不是不知道,這話好歹是稍稍安撫了他的焦慮,長吐一口胸中悶氣,「辛苦你存山。」

他其實比邵箐更緊張,他害怕她那雙美麗的眸子再看不見光明,害怕她的餘生沉浸在一片黑暗了,孤單寂寥。

進內室前,他仔細調整了心緒,這才緩步進屋,坐在床沿,他對還沒睡著的妻子說:「姁兒還睡著呢,乳母伺候得好,你勿惦記。」

魏景語調溫柔,聲音輕緩,和出去前一般無二。

但他出去的時間有點長。

邵箐有些難受,仰臉衝他一笑:「那就好。」

「睡吧。」

「好。」

……

邵箐闔目睡去,心悄悄增添了一絲沉甸甸的東西。

她更渴望重見光明了。

她努力舒緩情緒,積極配合治療,那苦腥的湯藥似乎也沒那麽難入口了,邵箐覺得,要是有需要,自己能再喝幾大碗。

正式治療比孕期頻繁,針灸和湯藥每天一次,但可惜一連十天八日,她眼前還是沉沉一片黑暗,沒有絲毫變化。

不能焦急,焦急於事無補,甚至還有可能影響療效。

邵箐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她努力按捺下所有緊張和期盼,爭取保持心情舒暢。

終於,在姁兒一個半月的時候,邵箐服下第十六碗藥的當天,針灸後她睡醒睜眼。

一層很模糊很模糊的白色。

像是眼前蒙上一層厚厚的毛紙,又像是拉上遮光良好的窗簾,只有很隱約很朦朧的一層光,勉强能讓人分辨外面原來有光亮。

其實還是什麽也看不見,但却徹底和以前的沉沉黑暗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邵箐屏息,一楞,大喜過望。

「夫君,夫君我看見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