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發佈時間: 2024-09-10 04: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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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魏景乾脆俐落的行動, 固然教邵箐安心, 夫妻情意愈濃,卻不可避免卻帶來了實際問題。

拒絕了史女,若史焯疑怒之下就此否決結盟, 那又該如何是好?

別忘了, 平陽郡守府還有一個安王使團在。

一旦史焯倒向安王, 這湯谷道必被堵死無疑。

那益州大軍要如何出中原?

強行衝關, 恐怕即便成功, 也少不了付出慘痛的代價吧?

這慘痛代價並不是一個紙面上的詞彙, 這是將士們的生命,用淋漓鮮血鋪就而成的。

邵箐這般一深想, 心臟登時漏了一拍, 繼而「砰砰」狂跳,一種濃重的負罪感就鋪天蓋地而來。

她憂懼,她坐立不安。

她對愛情有堅持,有底線, 但這些卻絕不能用將士們的生命來換的。

否則, 不然……

「阿箐莫怕, 不會的。」一個沉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燈還沒滅,魏景眼見妻子就說了一句話, 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息泛白,他心一緊, 連聲追問, 邵箐這才捉住他的衣襟, 白著臉說了出來。

「莫說那史焯隱憂重重,我拒他女兒他未必就敢斷然否了。」

魏景忙道:「就算我們真不與平陽結盟了,那如何就必定得損兵折將了?」

邵箐喃喃:「可是我們不是反復商議過,平陽是唯一坦途了嗎?」

「我們也未必就非得和史焯結盟不可。」

魏景乾脆俐落表明態度,又說:「你去年翻看古籍,不是說漢中東恍惚另有古道嗎?我們已遣人試著尋一尋,能否尋獲亦未可知。」

這說的是去年的事了,邵箐當時養病閒著無聊,看了一大堆話本,完事又覺得套路差不多膩了,就轉看遊記,不拘古今新舊,但凡有趣新奇即可。

魏景立即搜羅了一大堆遊記回來,邵箐也不是本本都看,略翻翻感興趣了,才繼續看下去。

這其中有個叫「瘄羅」的人手箸的一本遊記,很舊,按書中所敘猜測,起碼得是七八百年的古籍。瘄羅是益州人,酷愛遊覓山水,這本遊記就是記載他遊覓漢中一帶的足跡。

其中說到漢中東,與平陽郡接壤的一帶。除了湯谷道,似乎另有一條古徑。因為瘄羅上述,險徑人稀,風景瑰麗,登高峰過陡崖,出得益州至猿洲。

這就肯定不是湯谷道了。

湯谷道實際是一段乾涸的河谷,狹窄又幽長,兩邊是曾水流衝刷得光溜溜的石壁,一線天底部般的地形,是根本不需要登高峰過陡崖的。

前朝太.祖下旨往益州移民,大批中原百姓遷入時發現了湯谷道,沿用至今已有七八百年。也是因此,邵箐當時才判斷,這瘄羅起碼是七八百年前的人了。

有一條相對更好走的道路,原來的險徑被棄之不用,到逐漸被人遺忘,這並沒什麼稀奇的。邵箐當時根本不在意,也是後來說起平陽郡,反復商議出益,某天她靈光一閃,才突然回憶起來。

只是這猿洲?

這地名在平陽地域圖上根本查不到,也不知這古徑是否真就存在?

但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思路,魏景當即遣了心腹,至漢中郡東部仔細查探。

至今已有近兩月了,可惜未有進展。

邵箐蹙眉:「不過就是一本古遊記,也不知古徑是否存在。」

就算真存在,又被他們找著了,那適不適合行軍也是一個大問題。畢竟現今沿用的出益通道,就有小半是根本無法行軍的。

魏景卻道:「若是平陽真不得出,我們就造戰船,訓水師,從長江水道而下,直取荊揚。」

長江水道,一旦有水師有戰船,就是最好的出益通道,無法阻擋,勢如破竹,無任何通道可與之相比擬。

可是,可是這水師戰船哪裡是說訓造就訓造的,耗時絕對短不了。

一切順遂的話,至少也得兩三年。

邵箐抬眼看他,喃喃道:「這一去兩三載,不知中原變化,萬一……」

兩三年能發生的的事情多了去,萬一,萬一屆時決出一勝主,亂局平息,那,那又如何是好?

魏景卻十分篤定:「你放心,短短二三載,這亂局平息不了。」

別看現在中原紛紛亂亂,大楚朝搖搖欲墜,實際如今幾方大勢力都進入了一個比較微妙的平衡,想徹底擊垮另外幾方,根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除非有強大勢力橫空而出,將這平衡打破吧。但誰也不敢肯定短時間內就能結束亂局,兩三年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的戰略眼光自來精准,邵箐心下略安,只仍覺兩三年太長,總唯恐有意料之外的變故。

她眉心微微蹙著,魏景捧了她的臉,薄唇輕輕印在其上,輕聲說:「你不是說過,即便母后皇兄在天之靈,也不希望我此生僅有復仇嗎?」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

他額頭貼著她的額頭,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我也覺得我做得很對,我還有你。」

復仇可再尋良機,然她不可再。

他不是第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了,卻是第一次這麼平靜,神態平和,目光專注,不過寥寥數語,當中真摯之意卻盡顯無遺。

平淡,赤誠。

這一刻,邵箐真真動容了,情潮湧動,胸臆漲滿,她喉頭哽了片刻,啞聲道:「好。」

她緊緊地擁抱著他,感受他大手一下接一下撫著自己的背,低低和她說話。

「若能尋到古徑,那便最好。史焯搖擺不定,多疑無信,絕非是個好盟友。」

悄悄在關口增兵這消息,是真的,並非魏景先前信口撚來。

他眯了眯眼,若有另一條道路,他當直出平陽郡,一舉殲史焯,徹底將平陽郡收為他在益州外的首個根據地。

「倘若尋不到,那咱們就繼續在史焯這頭下手。」

魏景聲音平穩,手上力道輕柔依舊:「史焯處境不易,不與我結盟,那他就只能選擇魏平。魏平來勢洶洶,野心難掩,史焯只怕很難相信。」

即便不聯姻,也不是沒有回斡的餘地。

退一萬步平陽郡真走不通,他就熄了這念頭,轉向長江水道,專心水師就是。

「阿箐勿憂,萬事有我。」

「嗯。」

他柔聲哄著,輕輕拍撫著,邵箐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感覺薄唇落在她的額頭,細碎地親吻著。

「睡吧。」

「嗯。」

……

邵箐在這個寬闊安全的懷抱中沉沉睡去,隔日轉醒,一睜眼對上魏景溫柔專注的視線。

「夫君。」

邵箐自覺原地滿血復活。對!不行就蓄勢待發,轉走長江水道,反正她男人是不會分給其他女人的,名義上都不行。

一時精神抖擻,鬥志昂揚,她翻身坐起,重重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你是我的!」

魏景心花怒放,忙不迭應:「自然,我自然是阿箐的。」

他是很想膩歪一下的,可惜邵箐不配合,被催促著,只能起身梳洗用膳,然後就直奔外書房了。

先議史焯之事,至於古徑長江水道這些,不急著說。

大家觀點挺一致的,史焯被拒必是很不高興的,但他就未必會立即投向安王,此事仍有商榷餘地,且觀察著再說。

先等那史駿回平城報了訊,看史焯後續反應如何?

……

是的沒錯,史駿回平陽了。

當眾被拒,他覺得面上光彩全無,又氣憤魏景態度,次日天濛濛就說要回去稟報父親,也不等回應就匆匆走了。

戴光急忙表示要追趕,要向史焯當面解釋。

魏景沒同意,史焯此人看著就不是個大度的,解不解釋無甚差別。他只傳信平城,命密切關注郡守府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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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那史駿,他日夜打馬,回到平城,一告之史焯,史焯當場大怒。

「楊澤豎子,欺我甚矣!」

史氏好歹是百年名門,雖楊澤佔據益州如今勢大,但說到底也就落魄門戶出身,史氏女配他就沒有配不上的。

妻室史焯都不認為女兒做不得,而他現在一個妾位都點頭了,這楊澤竟然還要拒?!

他出奇地憤怒:「此子出身粗鄙,竟眼高如斯,絕不是寬宏仁厚的,若是與之結盟,必引狼入室!」

史焯怒道:「我也不是非他不可,這郭淳尚且天天勸說於我,安王龍子鳳孫,總不會比不上他一個偏僻鄉野之子罷。」

他且應了那安王,看著楊澤如何出益!

史焯怒極咆哮,當場就說要把郭淳叫來,田尚等一干謀臣苦勸,就連史駿也說話了,他固然對魏景觀感不好,但這也不代表認同安王。

史焯好歹被勸下來了,但他怒火難消,冷冷道:「結盟之事暫且擱下,誰也不許再提。」

安王固然野心勃勃,但一時半會也不會怎麼樣,他就不結盟,看你楊澤能如何?

哼!

楊澤若來求,行,你不是說你有妻不屑史氏女嗎?那你把你那妻子休了再來說話。

屆時史氏女也不會嫁你為妻!

史焯七竅生煙,怒駡魏景一番,按下結盟,再也不提,日常間,反似對郭淳的態度現了幾分鬆動。

魏景次日傍晚就接信了。

為了縮短傳信距離,及時掌握事態發展,魏景及一干心腹後腳就去了漢中,目前就身處湯谷道己方關口不遠。

一天餘時間,消息就能傳到手中。

史焯怒駡不限於書房,因此休妻之說也有泄出,魏景一看,登時怒不可遏。

這話觸及逆鱗,他一刻真真切切生了殺史焯之心。

結盟之事,也不是你想擱下就擱下的。

魏景冷哼一聲,立即招來韓熙,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回頭又命人加緊搜尋古道。

韓熙領命,悄悄出了平陽郡,連連傳信,又親赴平陽南境。

魏景決意和平陽結盟這段時間裡,並不是乾等著對方答覆,他也安排了好些佈置,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還真用上了。

很快,史焯就接信,平城尤其郡守府左近,發現了疑似益州哨探,蠢蠢欲動,被發現後慌忙逃離。

他剛冷哼一聲,怒斥楊澤並命嚴加搜捕,誰知手下人卻又稟上來,竟是無意發現,這仿佛不是益州的人,而是更像是另一波人偽裝的,故意洩露痕跡的。

另一波人?

史焯諸人立即想起安王。

緊接著,史焯又接到密報,平陽南與南陵郡接壤的幾個關口和重鎮,發現了可疑人物蹤跡,疑似欲窺探關口佈防和兵丁數量。

安王!

這是欲借機離間他和楊澤,破壞平陽和益州結盟,並遣郭淳來放低他的警惕,目的是伺機攻伐平陽郡?!

這一驚非常小可。

史焯冷汗濕透重衫,立即叫來長子,親筆寫了信交給對方:「快,你立即去谷城!」

……

史焯回心轉意,魏景謀算成,只是他現在也不甚稀罕了。

因為那條書籍所載的古徑,還真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