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轉頭看去,段知魚裹着一身羽絨服,戴着帽子和手套,可說是全副武裝。
“知魚,你來啦。”宋青葵朝她招招手。
段知魚一坐下,就喋喋抱怨,“媽呀,今天真的是太冷了,估計明天就真要下雪了,我是真不想出門啊,要不是你們叫我,我是絕對不會離開我的小被窩的。我的牀現在就是我的半條命啊。”
她看了一眼夏音離,眼眸忽然圓睜,不敢置信道:“大姐,你這是在過夏天嗎?超短裙是個什麼鬼玩意兒?”
話音落下,她又伸手去摸了一下夏音離的大腿,“天哪,你是真的連雙襪子都沒穿啊,嘖嘖,強還是你強,不愧是當年淺川一條街的扛把子。”
夏音離下巴一擡,冷哼一聲,“你以爲像你啊,裹得跟個熊似的,把你36E的胸都給裹沒了,怪不得老是被男人甩。”
段知魚咬着吸管嘰裏咕嚕的喝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說道:“嘁,你這是嫉妒!快說快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不然這麼冷的天,出門真的是要了我的命啊。”
夏音離翻了個白眼,“我也沒想叫你,是小葵花非要把你喊上一起出門。”
段知魚懶得再理她,“嘁,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你鬥嘴。”
她喝了一大口熱可可,讓自己暖和了一瞬,這纔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小聲道:“趙小滿給我打電話了。”
“她?”夏音離臉色有些難看,“她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段知魚嘆了口氣,“不知道她從哪裏知道我電話的,今天一早就給我打了個電話過來,讓我借她十萬塊錢。”
宋青葵喝着焦糖瑪奇朵,忽然覺得舌尖都泛着苦味兒。
十八九歲的年紀,她在東城有三個最好的朋友。
段知魚、夏音離,還有……趙小滿。
她們是一個寢室的。
但是大三的時候,趙小滿卻是被學校勸退了。
她離開學校的那一天和其他三個人大吵了一架,尤其是宋青葵。
確切的來說是她在吵,宋青葵單方面受着。
她把宋青葵的電腦砸了,衣櫃裏的衣服也全部剪碎,歇斯底里的狂吼着——
“憑什麼你生來就過得好,我哪裏比你差了,就是因爲沒有一個好的家庭,我就總要矮你們一頭,你一件衣服就是我們全家一個月的生活費,憑什麼!憑什麼啊!宋青葵,我恨你,最討厭你,最恨你!”
明明平日裏是個性格溫柔無比的女孩兒,卻在那一天面目扭曲,狀如瘋婦。
後來,她們便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段知魚嘆了口長氣,“誒,你們別不說話啊,怪嚇人的。我到底是借還是不借啊?我總覺得好多年都沒聯繫,一聯繫就借錢好奇怪啊。”
夏音離冷笑一聲,“借什麼,指不定人家覺得那錢就是你一個包的錢,看你蠢,就想讓你當冤大頭。”
段知魚大聲反駁,“什麼啊,我零花錢沒多少的好不好,我哥把我的錢控制得可嚴了,買東西是刷他的副卡,但是現金是真的沒多少的,我窮得連配送費五塊的外賣都不敢點。”
“那不就得了。”夏音離看了一眼宋青葵,便止住這個話題了,“好了,別說她了,沒什麼好說的,那麼多年沒聯繫過的人,跟陌生人差不多了,別去胡亂招惹事兒。”
段知魚撇撇嘴,“那你把我們叫出來幹什麼,這麼冷的天。”
夏音離朝着宋青葵努努嘴,“我想和小葵花商量婚禮的事情。”
“什麼?”
“什麼?”
宋青葵和段知魚兩人同時不解發問。
“誰要辦婚禮啊?你嗎?”段知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音離。
夏音離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你蠢你還真是蠢,我上哪裏辦婚禮去。我說的是小葵花,小葵花不是和她家那位已經領證了嘛,領了證就該辦婚禮了啊,我是瞧着她還沒通知我當伴娘,我就趕緊向她來預訂一下,免得被其他人給搶走了。”
段知魚頓時有些尷尬,訕訕道:“伴娘……這個伴娘,雖然我很想當,但是我哥吧……你知道我哥那個人,要是我敢給青葵當伴娘,他肯定會把我逐出家門的。”
夏音離點頭表示理解,“我知道啊,所以我這不是沒打算叫你出來嘛。”
段知魚悶悶不樂道:“我很想青葵當我嫂子,可惜沒這個福氣。”
夏音離笑得燦爛,“我想小葵花也不是很想要你這樣的小姑子,畢竟太蠢了。”
“夏音離,你是不是非要拿話來刺我!”段知魚有些火了。
就在兩人正不亦樂乎的鬥嘴時,宋青葵開口了。
她輕聲道:“沒有婚禮,也不打算舉辦婚禮。”
夏音離皺着眉頭,“怎麼可能啊,冽哥肯定會給你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的,你的婚紗我都已經做好了,來,我給你看婚紗的圖片,特別美,純手工做得,用了好多繡娘才趕出來的,鑲滿了好多珍珠和鑽石呢……”
宋青葵脣角微扯了起來,似笑,但細看又有點苦味兒。
她搖頭道:“真的不會有的。”
夏音離愣住了,“小葵花,你……”
宋青葵無奈的笑了,“音離,你有話可以直說的,不用這樣拐着彎來試探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夏音離頓時一張臉有些泛紅,侷促道:“不是,我沒有要試探你,我只是……只是……”
她言語有些卡殼,被戳穿心事的難堪讓她有些下不來臺,困窘無比。
她喝了幾口飲料,纔是重新斂了神態,認真的看着宋青葵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只是很奇怪,明明你們已經領證了,顧西冽也在發佈會上說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可是外面的消息卻沒有公佈過顧西冽的太太到底是誰,甚至有些新聞週刊依然是把顧西冽劃在單身範圍之內的,你們這樣……”
她有些難以啓齒,“好像你們領了證是件很見不得人的事情,隱婚得特別徹底一樣。”
宋青葵搖搖頭,“不要擔心,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不喜歡其他不相干的人關注我的個人生活。”
“可是……”
“可是什麼?”
夏音離閉了閉眼,半晌後纔是說道:“那個杜寧華,就是最近很火的一個娛樂圈小花,她的團隊對外的通稿都是以顧西冽夫人自居的。”
宋青葵微蹙了眉,隨後攪了攪杯子裏的焦糖瑪奇朵,“反正是不相干的人,沒關係,影響不到什麼。”
夏音離見宋青葵不爲所動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一掌拍到了桌子上,“你怎麼就是不懂呢,就是前些天在一個酒局上,我親眼看到杜寧華跟着顧西冽進了酒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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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音離,你聲音小點行不行。”段知魚吼了一聲。
夏音離嘲諷道:“我聲音要怎麼小,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跟你那哥哥是一條心的,心裏巴不得盼着宋青葵和顧西冽出問題呢。”
“你……”段知魚被氣得嗆咳了幾聲。
“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了,明天我們再約吧。”宋青葵說完就拿起包走了出去。
“誒,青葵……”夏音離喊了一聲,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宋青葵的背影越走越遠。
宋青葵沒有停下腳步,她看似走得穩,但是卻步伐極快,像是臨陣脫逃的小兵。
身後段知魚和夏音離還在鬥嘴——
“都怪你,無緣無故說這些幹什麼。”
“你以爲我想說,哪有人結婚不辦婚禮的,顧西冽分明就是心裏有鬼,憑什麼要讓我們家小葵花受委屈啊。”
“你說得也對,要是我哥的話,一定會給青葵辦一場世紀婚禮的。”
“想得美,就你哥?你哥現在不是癱了嘛,還有勁兒辦婚禮啊?”
“夏音離,老子跟你拼了!啊啊啊……”
宋青葵推開門,風鈴輕響,雨水帶起的溼冷撲面而來,也隔絕了身後的一切鬧騰。
門外,一輛凱迪拉克已經等候多時。
車窗搖下,露出段清和的臉,還有溫柔的聲音,“肚子餓了沒,我帶你去喫飯。”
宋青葵撐着傘,雨滴落下的輕響充斥着耳間,她不經意的往後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不餓,知魚在裏面,我去叫她出來吧。”
段清和輕聲笑道,“我不是來找她的,我是專程來接你的。”
宋青葵捏着傘柄的手緊了緊,嗓音有些啞,“清和,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段清和那雙桃花眼眸裏的笑意終究是漸漸湮沒了下去。
他靜靜的看着她,在這冬日裏,桃花終於是墜了去。
他說:“青葵,你在顧家這麼多年怕嗎?”
沒等宋青葵回答,他又徑自說了下一句,“畢竟你哥哥是那麼的可怕。”
轟——
天邊驚雷響起,本就陰沉的天,越發的暗了。
“什麼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青葵脊背挺得筆直,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段清和也不和她爭論,只又問了一句,“要去喫飯嗎?附近有家蟹黃小籠味道很好。”
宋青葵沉默着,捏着傘柄的手骨節凸起,微微發白。
一陣冷風颳過,玻璃房門口的凱迪拉克已經駛離,門口也沒有了其他人影,只有風鈴聲依舊清脆……
叮咚,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