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發佈時間: 2024-09-09 14: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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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許成澤、方涵

  “你快點嘛!咋出門了才要上廁所呢?!”

  說話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唇紅齒白,劍眉星目,朝氣蓬勃,身量頗足,雖年紀不大肩背略顯單薄,但已能預見他將來必是個英俊偉岸的青年。

  雋秀小少年一臉急色,沖洗手間方向嚷嚷了幾句,又轉頭對正穩穩坐在沙發上的另一少年抱怨:“哥,你看看阿昕!”

  “都出門才鬧肚子,耽擱多少時候了?大哥和晴晴姐他們早就到地方了!”

  “急什麼呢?”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少年年紀略長,約摸有十七八歲,眉眼和臉型與弟弟如出一轍,二人都肖父,一看就是一個爹生的兄弟倆。

  不過兄弟倆唇鼻間又有不同,大少年肖母,更精緻些,不似弟弟那般棱角分明。

  弟弟長相要更硬朗些,兄弟倆大約有五分相像,都十分俊美。

  大少年就是許衛國的大兒子,許成澤。

  他跟前的這個小少年,就是李沁當年生下的雙胞胎中的老大,他的大弟弟許成翊。

  至於雙胞胎中的老二,落後十分鐘出生成了么弟的小傢伙叫許成昕,目前正在洗手間裡蹲坑。最近天氣熱,他貪嘴吃冰吃多了,有點鬧肚子。

  要是平時他蹲就蹲了,許成翊才不管他,可他偏偏趕上出門逛新商廈的大日子才鬧肚子。小團夥裡的小夥伴都等不及了,於是大伯家的大哥就帶隊先過去了,留下許成翊和他哥等弟弟。

  落後一步了,許成翊能不急嗎?

  要說這個新商廈,是楊市頭一個超大型的綜合性商廈,不管面積還是規模都淩然於眾,從地皮開拍起就倍受矚目,一直到今日建成開業,轟動全城。

  其實許家兄弟也算見多識廣了,上市京城去了不少趟,新商廈雖然稀罕,但也不至於讓許成翊這麼上火的,這不是因為,商廈是他家裡的投資之一嘛。

  88年土地管理法再次修正以後,國有土地使用權允許轉讓,許家兄弟和姜寧出資成立了地產公司,十年間開發建設了各種大中型的樓盤商廈專案甚多,立足楊市輻射全國,已打造出一個全省乃至全國的地產知名品牌。

  楊市剛建成的這個超級商廈,也是三人商量過後,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投下大筆資金開發的新項目。

  這個自家引領的全城盛事,自豪驕傲,湊熱鬧,種種心情將許家兄弟興趣拔高到一個新高度。

  偏在這當口許成昕貪嘴掉鏈子,許成翊急得團團轉,許成澤很無奈,伸手將正上火的大弟拉到身邊坐下。

  “小昕剛才不是吃了藥嗎?等會就好了,咱們馬上就能出發。”

  小弟這鬧肚子也不嚴重,家裡有常備藥,許成澤不擔心,他看著鼓著腮幫子的大弟也很無奈,只能再耐心安撫幾句,“你先坐著,甭走來走去晃得我眼花。”

  許成翊還是很信服他哥的,聞言不吭聲了,挨著他哥坐著,抓起一個香梨,憤憤咬了一口。

  許成澤無奈搖了搖頭,他這對雙胞胎弟弟一起長大,小男孩好動,搶吃爭玩自然少不了,日常相互打鬧挖坑的。不過,兩小同胎而生,感情親密也毋容置疑。

  又等了一會,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門終於打開了,奔出一個劍眉星目的的小少年,長相身高和許成翊一模一樣。

  許成昕一早蹲了幾回坑,蹲得腿都有些軟,他踢踢踏踏走到沙發前,挨著他大哥的另一邊坐下,吭哧吭哧喘了氣兒。

  許成澤揉了揉他的髮頂,笑問:“好點了沒?不行哥和你上醫院打個針。”

  旁邊的許成翊一聽上醫院打針,立即急了,他埋怨弟弟貪嘴誤事,“你真麻煩,我們出門了不帶你!”

  “我不打!”

  許成昕白了他的雙胞胎哥哥一眼,隨即向大哥保證:“我真沒事兒了,哥你看!”

  他鬧肚子不嚴重,吃了藥就沒啥事了,喝了半杯溫水緩過氣,他恢復了精氣神,還起來蹦躂兩下作為證明。

  許成澤仔細觀察小弟,發現這小子確實沒事,活蹦亂踢精力十足。

  那好,他大手一揮,出門去了。

  他剛滿十八歲,駕照已經拿了,車子也開得十分順溜,也不用使喚家裡的司機,直接開了自己新得的嶄新越野車,載著兩個小弟弟,兄弟三人趕去新商廈與提前出發的小夥伴們匯合。

  這車子是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雙胞胎十分羡慕,一路嘰嘰喳喳,指指點點。

  轉眼功夫許成翊和許成昕又好得一個人似的,下了車後一左一右挨著他們大哥,兩小子指著商廈又是一通大呼小叫。

  許成澤唇角微翹聽著。

  商廈非常宏偉,大門前廣場極大,進去以後有一條長長的扶手電梯,直通上層。從下往上是各種服裝和化妝品店面,彙聚國內外大牌。再上面是美食、娛樂、影院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商廈內部裝修得金碧輝煌,牆面地板光可鑒人,檔次不愧楊市最高。

  許家兄弟自豪感油然而生,在一樓粗粗逛了一圈,才意猶未盡往乘坐手扶梯走去。哥仨打算一邊參觀,一邊往頂層一家高級會所而去。

  他們和小夥伴約就在會所碰頭呢。

  手扶梯位置有限,三個人無法並排,於是許成澤先上前一步,許成翊兄弟緊隨其後。

  兄弟三人準備踏上電梯,許成澤剛要叮囑兩個弟弟老實站好,不想一回頭,餘光卻瞥見稍遠處大門口左邊有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個女人,五官明豔身材勻稱,一身杏色連衣裙,十分優雅。

  她左身伴是個一個三十來歲女人,右手則挽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三人並排而行,正從大門口進來,看樣子也是來逛新商廈的。

  中間的杏裙女人看著不過三十出頭,但許成澤知道,她其實已經年愈四旬了。

  為什麼許成澤這麼清楚呢?

  因為那人是他的生母,方涵。

  方涵去年過的四十歲生日,在夫家舉行的生日宴,沒邀請許家赴宴,也沒邀請許成澤。

  他唇角弧度漸斂起,收了笑意,目光淡淡。

  “哥,咋回事呢?”

  許成澤突然停住腳步,兄弟三個就堵在電梯口了,許成翊小哥倆詫異,忙順著大哥的目光一眺。

  “咦,那不是?”他們大哥的生母嗎?!

  許成翊許成昕早就知道大哥和他們不是一個媽媽生的,家裡沒人隱瞞,但這一點不妨礙他們的兄弟感情,一家人樂也融融。

  小時候,小哥倆甚至不明白有啥差異,畢竟不管是爸媽待他們兄弟仨,或者他們哥仨在父母膝下承歡,都沒有任何不同。

  長大一點知道了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是沒妨礙的,大哥是爸媽的兒子,他們也是,一家五口和諧融洽。

  但自家怎麼相處是一回事,方涵對許成澤不聞不問又是另一回事,小哥倆私底下極為他們大哥鳴不平,對方涵相當不喜。

  只是不管平時怎麼沒聯繫,現在既然碰上了,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他們,他們也不好掉頭就走。

  這樣對許成澤不好。

  小哥倆曾經很仇視方涵,上流圈子不大,雙方偶爾碰面總有的,鬧出過一些事,許衛國李沁事後和三個兒子細細談過心,將道理人情細細掰開揉碎講解過。

  講得很清楚很明白,小哥倆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讓大哥吃虧,於是日後的行為就收斂了起來,絕不授人話柄。

  這次碰面,他們沒有扯了大哥就走,而是皺了皺眉,問許成澤:“哥,咱們過去打個招呼嗎?”

  許成澤臉上的笑意已經收起來了,不喜不怒,淡淡道:“那就打個招呼吧。”

  *

  三個英俊的大小少年逆著人流緩緩行來,兄弟仨肖父,有一瞬,方涵以為自己看見了年少的許衛國,她恍惚半秒,才被表妹歐陽雨拽回神。

  “姐,小澤過來了。”歐陽雨拽著表姐和外甥女迎上去。

  歐陽雨和方涵是親姨表姐妹,關係打小好,但要歐陽雨說,她真看不上表姐對外甥的態度。

  你和男人不合,離就離了,那麼年輕再找一個也沒什麼,但實在沒必要疏遠自己的親兒子。

  許家不阻擾親媽看孩子,而方涵再嫁的范家也沒表現出啥惡感。畢竟她二婚,前頭生有兒子,是個人都知道的,范家大約不會樂意給外人養孩子,但方涵要去看看,卻沒啥好介意的。

  可偏偏方涵沒去,為了逃避,也為了自己心頭那點倔強。

  歐陽雨挺瞭解她表姐的,恨鐵不成鋼,頭幾年還苦口婆心勸說,可惜勸不動,後來就乾脆懶得提了。

  但不主動見是一回事,意外碰上卻是另一回事,這都不打一個招呼,實在說不過去。

  “小澤,和你弟弟逛街呢?”

  歐陽雨挺欣賞她這出色的外甥的,雖然兩人不熟。同樣她對許成翊小哥倆也沒有惡感,樂呵呵打招呼:“哎喲喂,小澤你弟又長了不少個,瞅瞅都到你肩膀了。”

  有了她在,氣氛少了很多尷尬,許成澤禮貌笑了笑,先和歐陽雨打了招呼,隨後將目光投向方涵,淡淡喚道:“媽。”

  方涵點頭“嗯”了一聲,頓了頓問:“暑假完了小澤要上大學了吧?是軍校?”

  “對。”

  許成澤言簡意賅,態度只能在禮貌以上,多餘的熱情是沒有的。不過也對,就算是親生母子,感情也是需要培養維護的。

  他不缺母愛,李沁待他如倆親子一般無二,他自有記憶開始,自己的媽就是李沁。雖後來長大些知道事實,那也僅僅知情而已,第一印象是抹不去的。

  況且方涵太冷淡,母子甚至沒有坐下來同吃過一頓飯,更甭提獨處培養感情了。

  沒有誰樂意一直熱臉貼冷屁股的,他不缺愛,剛開始的些許期待落空後,方涵這生母於許成澤而言,就約等於記憶裡一個固定的符號了。

  僅此而已。

  許成澤說完頓了頓,看了眼自己的兩小弟弟。

  他都對方涵感情寥寥,更不會強求弟弟們,只不過在許家家教裡面,兩小也應打個招呼。

  除非徹底撕破臉,否則不管內裡如何,表面的和諧都必須保持的,這是圈子裡的潛規則。

  爸媽工作忙碌,教育兩小的擔子許成澤自覺挑上,可不允許兩弟弟掉鏈子。

  他挑了挑眉,“嗯?”

  許成翊許成昕十分默契地撇了撇嘴,不甘不願地喚道:“方阿姨,歐陽阿姨。”

  至於那個比他們大一些的少女范思柔,小哥倆直接忽略了。

  小哥倆一向不喜歡她,一來認為對方搶走了哥哥的母愛,同仇敵愾。二來則出於動物本能,拒絕她來分哥哥。

  小哥倆打小親近哥哥,小時候知道許成澤還另有一個妹妹以後,他們可緊張了,成天擔心有人來分哥哥,長大後也防賊似的防著范思柔。

  哪怕許成澤和范思柔不親,十幾年來就沒見過幾面。

  許成翊許成昕偷偷瞪了一眼范思柔,很是兇惡,打小被父母嬌寵的少女不樂意了,撅了撅嘴:“媽,我們走吧。”

  說著,她扯著母親要走。

  范思柔這性子養得嬌,得被人哄著捧著才行,許成澤偶爾間碰面也對她很冷淡,她越發不樂意和異父哥哥碰頭。

  方涵蹙了蹙眉,輕斥閨女:“媽還在說話呢。”

  人年紀大了,愈發關注那些年輕時被錯過的,可以兒子已經成年,有了自己的主意。

  錯過的時光已無法彌補,她也不是個煽情的性子,現狀無力改變。

  方涵語氣有些嚴厲,被她寵成小公主性格的范思柔立即鬧性子,鬆開手臂,負氣道:“那媽你說,我和表姨先去逛著。”

  方涵也有些生氣,不過不等她呵斥,旁觀的許成澤已經淡淡開口:“那我們也先走了。”

  生疏的母子相顧無言,站著最多就乾巴巴說幾句話,早兩分鐘或者遲兩分鐘分開,差別不大。

  一行人站在大門口一邊,范思柔的鬧騰已經引來一些人側目,許成澤沒有被人圍觀的興致,道了別,就能領著弟弟們直接離開。

  方涵目光複雜,追隨他背影離去,許成澤很快沒入人群,消失不見。

  由此到終,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

  方涵突然失去了逛商場的興致。

  她甚至沒有像以前那樣哄閨女,心不在焉逛了半天,也不知買了一大堆什麼東西回家。

  回到家後,家裡冷冷清清的,沒見丈夫的身影,方涵蹙了蹙眉。

  保姆說:“太太,先生剛打電話回來,說正開會,得晚一點才回家,讓你們先吃飯不用等他。”

  方涵眉心蹙得更緊,自去年公公病逝以後,她丈夫的工作就忙了起來,偶爾還會晚歸。

  范家三兄弟,老二范斌能力最平庸,不過好在投胎技術不錯,親爸給安排進了個不容易出錯的清水衙門,按部就班升上去,沒啥大權力,但工作清閒,面子上也好看。

  可惜方涵的公公去得早了點,范斌還沒升到最理想的位置,老頭子就急病去世了。

  兄弟肯定會照顧他的,但范家勢力到底比老爺子時差了點,因此范斌去年升職時出現偏差,目標職位被人掙了去,他拿到手的是稍遜一籌的。

  相差的也不多,就是忙了點,畢竟就是再清閒的清水衙門,也是有活幹的,范斌就是幹活部門的領導之一。

  工作瑣碎但不複雜,范斌能勝任,於是范家就沒再折騰了,幹點活動動腦子也是好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方涵難免憋屈,聞言抿了抿唇,吩咐:“那就先吃飯吧。”

  范斌這會開得有點久,方涵領著閨女吃了飯,又看范思柔興致勃勃擺弄了一陣新買的衣服,將閨女趕回去睡覺後,她回屋洗了澡,丈夫才到家。

  “回來了?”

  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方涵一身絲綢睡衣正坐在梳妝鏡前擦拭濕髮,回頭看了眼范斌,她問:“今天這會怎麼開得這麼晚?”

  范斌松了松領帶:“唉,下面的人辦事出了漏子,還有得忙。”

  年歲愈長精力漸短,開了半天會他一臉疲憊,揉了揉太陽穴:“小涵我先洗個澡睡了,明天還得去下面檢查工作,得早點起呢。”

  “嗯。”

  范斌快速洗了澡,躺上床就睡了,方涵慢慢吹乾長髮,吹風機的聲音停了,緊接著,范斌的鼾聲響起。

  聲音不小,在安靜的臥室裡尤為明顯。

  這個聽習慣了的鼾聲,在今夜卻覺得有點刺耳,方涵輕蹙眉心,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是個有點聲響就會驚醒人,從什麼時候習慣鼾聲的?

  是從丈夫開始打鼾而起吧,畢竟范斌也不是一開始就鼾聲如雷的。

  她將目光投向大床,薄被下隆起一大塊。

  她有些怔忪。

  范斌曾經也是個俊美青年,不然她不會嫁給他。可惜歲月是把殺豬刀,小二十年過去,已經將昔日那個清雋青年變成發福中年,髮際線漸高,身形橫向發展,規模可觀。

  不是將軍,卻多了一個偌大的將軍肚。

  吃好喝好,生活優越,卻缺少鍛煉,難免的。

  往日方涵略略感慨也就算了,不過大概是今天碰上了兒子,讓她突然想起久違的一個人。

  一個沒有將軍肚的將軍。

  許衛國鍛煉從來不少,不管是身材還是體能,都不遜色於年輕戰士。

  方涵去年在一個宴席上見過他,匆匆一瞥,他精神奕奕,綠軍裝下的身軀不見絲毫贅肉,體魄強健一如往昔。

  成熟英俊的男人意氣風發,也是,他事業家庭兩得意,嬌妻愛子陪伴在側。

  方涵突然想起一句話。

  “小涵啊小涵,你將來會後悔的!!”

  這話是方母說的,很多年前,方涵不聽父母勸說,一意孤行要與許衛國離婚,恨鐵不成鋼的方母又急又氣,捂著心口說的這句話。

  彼時此言猶如山風過耳,方涵沒擱在心上,也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沒想到原來埋藏在記憶深處,雖塵封已久,但在十幾年後的今天卻驀然想起。

  她心一緊:“不會的!”

  嘴裡說著,但心已經亂了,她手一顫,吹風機落地,“啪”一聲驟響,在寂靜的夜裡倍顯突兀。

  還沒睡熟的范斌被驚醒,他霍地坐起:“怎麼了小涵?”

  “沒事,我不小心碰掉了吹風機。”她聲音勉強維持平靜,難掩一絲乾澀。

  不過范斌困著也沒留意,放了心重新躺下,他順道嘟囔:“小涵,你也早點睡吧。”

  “嗯。”

  鼾聲重起,方涵彎腰拾起吹風機,她眼眶突然有點熱。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她動作很慢,但最終還是順利撿起了吹風機。

  她將吹風機擱在桌上,抬起眼,睫毛輕顫片刻,下眼瞼最終無法承受過多的水分,一行清淚沿著白皙的臉頰,無聲落下。

  她伸手一抹,濕濕的冰涼。

  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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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