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和出生的時候,段家從港地請來的風水大師給他看了一盤命局。
言他人生有三大劫難。
第一大劫,段家憑藉自己的手眼通天的關係給渡過了。
第二大劫,便是在東嶺。
大部隊出發去東嶺雪山探險,中途他和宋青葵卻和大部隊走散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雪崩來了。
兩個人躲在了山腳的冰洞裏逃過了一劫,但是段清和卻受傷了。藥物被衝散在了雪崩中,他的傷口發炎,整個人開始發高燒,燒得都迷糊了。
接連幾天,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他將宋青葵抱得緊緊的,一刻都不丟手。
原因無它。
他怕他以後再也抱不到了。
如同驚弓之鳥,只要宋青葵稍微動一下,他就會立馬強迫自己清醒,緊緊抓着她。
“阿葵,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他躺在宋青葵的懷裏,很平靜的開口,可是抱着她腰肢的手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阿葵,你回答我啊,你會不會記得我啊,會不會記得……”
“我不會回答的。”
宋青葵很冷靜,聲音冰得像外面呼嘯的風雪,颳得人心都痛了。
“阿葵,你真殘忍。”
“不要再浪費力氣說話了。”宋青葵眉頭微蹙,本就白皙的臉頰凍得越發透明,毫無血色。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宋青葵會不會記得段清和,除了你心裏的那個男人,還會不會記得段清和?”
段清和已經乾裂發紫的脣角努力勾勒出一絲虛弱的笑容,“你不回答,我就一直問。”
隱隱的,破釜沉舟的,威脅。
一點都不理智,可是他就是瘋了般的想要撬開她的脣,她的心,露出她的內裏,她的柔軟。
不然,他還不如死了。
宋青葵垂眸看着他,擡起已經凍僵的手指,一點點梳理過他的眉梢,他的桃花眼尾。
“好,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段清和,你聽清楚了,不會,我不會記得你。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不會記得你,我會一直往前走,生命裏還會出現其他人,男人,女人,朋友甚至愛人,你不過就是我生命中的過客。過客匆匆,我不會在心裏留一個匆匆而過的人。段清和,我是永遠不會回頭看的人,所遇之人,同行一程或數程已是緣分,你死了,緣分也就斷了,我又何必牽腸掛肚這斷掉的緣分。”
段清和一直望着她,他們四目相對,眼神彼此相觸。
誰也沒有移開眼,無聲的較勁。
“段清和,你要是死了,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記得你的!”宋青葵加重了語調,再度說了一遍。
桃花眼啊,雪中瀲灩啊,極度虛弱裏迸發的華彩,忽而笑得破碎。
“宋青葵,你真狠。”
“嗯,謝謝誇獎。”宋青葵面不改色。
冷着臉說出這樣的話,當真是讓人既心酸又想笑。
“我能求你嗎?”段清和忽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求我什麼?”
“求你給我唱首歌吧,我好像從來沒有聽到過你唱歌。”
“好。”
洞外是寒風夾雜着雪花,肆虐着天地。
以大地爲砧板,視衆生爲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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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歌聲在這凜冽中傳來——
“雪欲來的時候,又燙一壺酒,將寂寞,綿長入喉
大寒夜,山那頭,彤雲出岫。小爐邊,那首歌謠,不經意被寫就
白露前,麥未熟,恰是初秋。約臨走,將柴扉輕叩
嶺上霜紅也浸透了眼眸,那首歌,哽在喉,沉默不忍回頭……”
段清和終是撐不住,閉上了眼,他本就是強弩之末,已經快不行了。
良久後,宋青葵拿走了段清和脖子上的紅圍巾,獨自一人走出了山洞。
她坐在高處,將紅圍巾纏了一圈在脖子上,大風呼嘯而過,瞬間將紅圍巾扯得飄揚起來,獵獵作響。
以身爲杆,鮮紅爲旗幟。
等待一場不知道何時纔會來臨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