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七點，季溏心隨着家裏的車子來到了戚家老宅，車子開進前院，司機拉開門，她走下來，繞到後備箱，看着準備好的一份份年禮被傭人提進屋子。
眼前的治宅院充斥着一股濃濃的中國風，張燈結綵之後更是喜氣洋洋，季溏心穿着一件粉色的毛絨外套，裏面套着一件深灰色的寬鬆毛衣裙，似乎也融進了這抹靚色之中。
“季小姐，外面天氣冷，進屋吧。”管家在旁邊貼心的提醒。
她回神，看着透出光亮的窗戶，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了緊，儘管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可還是會緊張。
見她不答，管家以爲是沒聽見，又輕聲喊了句，“季小姐，進屋吧？”
她斂了眸子，擡步跟在管家身後朝別墅走去。
從車位到玄關，短短的一段路程卻將她一顆心攪的七上八下，得到了老爺子的允諾回來過年，卻不知道其他人會作何感想，可不管如何，她今天都是來了，都要大方得體的度過去。
進門後，季溏心才發覺是自己想多了。
寬敞的別墅裏，只有戚國峯，杜燕麗和老爺子三人，其他的都是做事的傭人，遠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熱鬧，三人各自一邊坐在沙發上，看起來甚至有些冷清。
之前在季家的時候，每次過年季偉都恨不能將家裏的所有親戚都安排上，白玲玲那邊也是七大姑八大姨，客廳裏三張桌子才勉強擺開。
她本以爲戚家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想到竟然只有這三位……
不解的同時也鬆了口氣，人少點總歸是更自在一些。
走到客廳中央，一一問候招呼，“戚老，伯父，伯母，新年快樂。”
聞聲，三人紛紛朝她看過來，季溏心不敢對視，看着身前的茶几，整個身子都僵住。
最終還是老爺子先開了口，“坐吧，家裏廚師還在做飯，先坐會兒。”
她應下來，視線環顧一圈，發現沙發總共就三張，兩長一短，她要坐下肯定要挨着一個人。
不敢猶豫太久，憑着直覺坐到了杜燕麗的旁邊，幸好沙發夠大，兩人各自一端，倒也礙不着對方。
只是剛一坐下，她便後悔了。
家裏原本就有些沉重的氣氛，此時因爲她的加入變得更加怪異，察覺到這份看不見摸不着卻實實在在存在的糟糕氛圍，季溏心拼命的找尋着話題，想要緩解些什麼。
“戚老，我挑選了兩份好茶送了過來，託朋友買的，據說品質很好，您可以嚐嚐。”
戚萬支聽了之後看了一眼茶碗，擡手將管家招呼過來，“去下她帶來的茶葉。”
“是。”
茶壺被端走，客廳再一次陷入沉默，季溏心沒料到戚萬支會直接讓人現在就下茶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點什麼纔好。
就在她尷尬的快要燒着時，一直坐在旁邊沒出身的杜燕麗忽然開了口，“今晚就是一起喫個飯，你不要多想，只要戚嶸不回來，我們家是不會接受你的。”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尷尬，那麼現在氣氛直接降到了零下。
老爺子不動聲色的擰起眉頭，剛準備說什麼，還沒來得開口邊聽見一道清亮的嗓音插了進來。
“我知道，我沒想得到任何人的原諒，只是一起過個年。”
換而言之，她今天能夠來，已經很感謝，絕對不會再奢求其他，戚嶸的事情不僅僅只是戚家人的心頭刺，也是她跨不過去的一道坎。
杜燕麗本以爲老爺子親口邀請她到家裏過年，她肯定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那麼低聲下氣，有人撐腰怎麼也得長三分氣焰，不料她的態度既然一點都沒變。
看着眼前這張純淨的臉，很難從上面找出一絲刻意或僞裝的痕跡，沒想到她的姿態會這麼低，杜燕麗也沒繼續說什麼。
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就行。”
戚萬支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擱在桌面上，犀利的眼風掃過去，“行了，大過年的都少說兩句。”
杜燕麗忌憚老爺子，撇撇嘴不再嗆聲。
管家見客廳這邊已經快坐不住，一直在廚房不停的催廚師出菜，忙起來甚至親自打下手。
晚上七點半，終於開餐，餐廳圓桌前，戚萬支坐在主座上，左邊右邊分別是戚國峯和杜燕麗，季溏心則在最遠處。
看着一桌品相極佳的年夜飯，老爺子情緒並不是很高，拿起筷子夾了下，“今年就不多說了，喫飯吧。”
季溏心注意到，在戚國峯的左手邊，還有一個位置空了出來，雖然沒人坐，可上面卻擺着一副新的餐具。
她下意識問道，“待會還有人要來嗎？”
聽到這話，三人動作都齊刷刷的停了下來，季溏心也停住動作，發覺自己說錯話，剛準備打哈哈過去便聽老爺子低沉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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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阿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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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譁’的一下，季溏心只感覺心臟在瞬間被捏緊，鼻子兩側的穴位像是被什麼戳中了一般，酸澀的感覺涌上來。
她慌忙低下頭，怕被人瞧見漲起紅暈的眼眶，鈍圓的筷子頭戳着碗裏的米粒，隔着淚水已經模糊不清，“這樣啊……”
餐具碰撞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不見，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離開座位，大家都在極力剋制着自己，努力營造此時和諧溫馨的畫面。
沒有人想承認戚嶸失蹤的事實，他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良久，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餐廳安靜的可怕，就連周身的空氣都好像被凍結了一般，直到廚房響起管家的聲音，“剛煲好的花膠雞湯，上桌嘍！”
一句話，將在場的人都叫回了神，老爺子斂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喫飯吧。”
季溏心放在餐桌下的左手死死攥緊，指甲陷入肉裏，卡出一道有一道深紅色的印子，只有疼痛才能提醒她不要哭出來。
大家都努力的忍住了，她也要忍住纔行，否則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眼裏的淚水不停的打轉，胸口彷彿堵着一團棉花，可腦海卻不斷的告訴自己，開心點，過年呢，家家戶戶都興高采烈，她也不能掃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