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嶸拿着醫囑的手掌猛然攥緊，白紙被他捏出一道又一道的皺褶，全身的血流像是加快了數十倍，一同涌上心頭。
他擡手捂住受傷的左胸，哪怕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滾燙的體溫。
沉默不語，沒有一點聲音，但馮遠征卻想象出了他無比驚喜的樣子。
他忽然想起數年前，自己成爲爸爸的那一刻，那種喜悅到極點帶着一些不知所措的心情，是人生中最難忘的時刻。
此時，作爲一個外人，馮遠征也忍不住眼眶發熱，“戚總，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不論是戚嶸還是季溏心，都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戚嶸只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猛地一下砸中了他，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明明什麼概念都沒有，可每一條神經都興奮的鼓動着。
半分鐘後，他一下子從牀邊站起來，舉着電話走到牀邊，視線掃過那一排排綠植，竟然傻愣愣的笑出了聲。
“她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
叱吒風雲的大男人，此時嘴邊卻不斷的絮叨着這兩句話，每一個字都帶着震顫，“馮隊，我要當爸爸了。”
明明是馮遠征跟他講的，可他卻要再說一邊，恨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要做爸爸了。
“是啊，還有七個月，你就能見到他了。”
戚嶸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渾身發熱甚至在出汗，在經歷了生死之後聽到這樣的消息，所帶來的感動也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劫後重生，大概說得就是現在。
那個小女人，默默堅守着的小女人，不僅沒有忘了他，甚至還替他懷了一個孩子。
那麼一副小小的骨架，一陣風就能刮跑似的小人兒，正不顧一切的爲他付出所有。
一想到這些，戚嶸整個人都像是跌進了沸騰的開水裏，興奮激動過去之後，是對她的心疼和憐惜。
這些天她該有多麼煎熬，哪怕別人不說他也知道，一定是腹背受敵裏外不是人，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愛義無反顧的愛着他……
傻瓜。
就不知道爲自己做打算，連他能不能回去都不清楚，竟然打算爲他生孩子……
戚嶸緊緊閉上眼睛，眼角溢出晶瑩的淚珠，他仰頭憋回去，喉嚨間像是堵着一顆酸檸檬，艱澀的說不出話來。
馮遠征能夠體會這樣的心情，也沒有催促，靜靜的等待着他將情緒平復。
半晌，戚嶸再次開口，“她還好嗎？”
幾個月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主動詢問她的情況。
“看起來不錯，說一定會把孩子生下來。”馮遠征如實道，知道他的諸多擔心，又細碎的講了很多。
戚嶸靜靜聽着，眼前自動浮現出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被他拼命壓抑在心底的思想和愛意慢慢冒出了頭，像是洪水開了閘，只是片刻便將他全部淹沒。
他知道一定會這樣，所以才強忍着這麼久沒有打探她的消息，季溏心這三個字對他來說是禁忌，只要沾邊，就沒有半分理智可言。
此時，聽着馮遠征的話，他毫不猶豫的將醫囑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什麼需要小心，什麼不能操之過急，什麼要長遠計劃，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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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女人正在國內受苦，正在飽受着煎熬，他要如何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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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戚嶸走到門邊將開關打開，病牀下面放着啞鈴和其他輔助的康復器具，白天的鍛鍊幾乎到達了身體的極限，可現在他卻再一次舉了起來。
疼痛算什麼，只要能儘快回到她身邊，這撿來的半條命就算全部搭進去也值了！
門外，夜晚巡視的醫生路過時透過門板上的玻璃，看到裏面活動的黑影頓住腳步，貼近幾分，在看清裏面的情形之後，立刻推門進入。
“戚先生，您不能再練了，這樣下去身體會喫不消的！”
戚嶸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相比於白天的時候甚至更加快速猛烈。
脖子上的青筋因爲過載負荷的重量暴起突出，臉也因爲過度的鍛鍊漲紅，好像下一秒就會爆開一樣。
醫生擔心他的身體承受不了，儘管心裏忌憚卻還是抖着膽子上前勸阻，“戚先生，您不能這麼練……”
“閃開。”男人黑沉的眸子看過來，像是海中的漩渦，彷彿多停留一秒就會被吸進暗無天日的海底。
醫生抖了一下，聲音小了許多，“主治醫生已經下達過計劃了，不遵循的話身體會二次受傷的。”
“我可以自己負責。”戚嶸牙關緊咬，幾乎連說話都成了難題，“閃開，不要再讓我重複。”
見他沒有一點要收手的意思，醫生也只能是站在一旁幹看着，精神高度緊繃生怕他會出意外。
一個小時之後，男人幾乎累癱在地上，他呈大字狀態仰到在地面，呼吸劇烈，胸口起伏的弧度很大。
而身上的病號服已經能擰出半盆汗水，周邊也都是甩出去的汗珠，溼漉一片。
都說人的意志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在迸發的瞬間可以抵抗住一切的疼痛，幾乎沒有不可以完成的事情。
看到這一幕，這位年輕的醫生終於信了，一定要超脫事物本身才能不知道疼不知道累，他絲毫不懷疑，只要再多練十分鐘，這個男人一定會因爲短暫性缺氧而昏迷。
而躺在地面上的戚嶸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宛如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全身心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康復鍛鍊。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從受傷到現在，這個過程是在拖的太久太久，所以現在哪怕會因此而陷入危險，那也是他的命，他認了！
可戚嶸不能接受在得知她懷孕的情況下，卻還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
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拼命全力的進行康復訓練，爭取早一點，再早一點的回到她身邊。
身子底下的地面無比冰涼，男人緊盯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眼神灼灼像是有火苗在燃燒。
再等等他，這一次，就算豁出命去他也要飛奔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