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溏心離開會面室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從海底撈出來一樣，渾身脫離，手心全都是汗。
慕白見她這樣有些擔心，“季景然威脅你了？”
她搖搖頭，纔剛剛發出一個音便更咽起來，低頭避開兩人的視線，聲音都得幾乎字不成句，“報應，都是報應。”
季家人不僅改變了她的人生，也改變了季景然的人生，將那個原本應該溫暖的大男孩，變成了一個迷失在人生路口的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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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像是控訴又不是控訴，他只是在恨，恨上天爲什麼給他這樣的生活。
季溏心甚至沒有辦法去責怪季景然，她有什麼立場？季景然已經將他生命中僅有的微弱的那點愛給了她。
季溏心擡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擡頭看向馮遠征，“馮隊，戚嶸……你一定要找到他。”
馮遠征鄭重的跟她保證，“一定會的，相信我。”
目送兩人離開後，趙局跟馮遠征重新回到辦公室，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屋子裏的氣氛糟糕透了，但不論多麼糟糕，他們都要進行下一步的佈局。
“戚總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現階段隱瞞個一週不成問題，如果戚家的人非要參與，估計上面也阻擋不住，先把醫院的消息封鎖住，你跟駐守在那邊的警員通報一聲。”
馮遠征點點頭，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心神不定。
趙局皺起眉頭，擡手敲了敲桌面，“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打起精神來，除了馮遠征後面還有更大的團伙需要繼續深查。”
“我知道。”
“你在想什麼？”
馮遠征垂眸，視線落在桌子上那一盆清新的綠植上，“我只是忽然明白爲什麼戚總會喜歡一個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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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孩看起來柔弱，進去會面室的時候，他甚至擔心會不會受到刺激，但她出來後，那滿臉淚痕卻無比堅韌的眼神，讓馮遠征狠狠怔了下。
趙局愣了下，“你在說什麼？”
馮遠征擺擺手，“沒什麼，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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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警局之後，慕白將人送回了出租屋，車子停在單元門口，通過車窗能夠清晰的看到那漆黑的樓棟。
他有些不放心，提議道，“要不最近還是搬回到別墅去住吧。”
季溏心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界，強忍了一路，深吸一口氣，“沒事，我想靜一靜。”
聞言，慕白也沒再勉強，解鎖中控，平時那麼會安慰人，現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生死麪前，這些話都顯得太輕浮了，脆弱的一擊就碎，入得了耳，入不了心。
看着季溏心下車離開，慕白守在樓下，直到四層左側屋子燈光亮起來他才調轉方向離開。
季溏心機械化的將鞋子換下來，從客廳走進臥室，反手將門帶上，也將外面明亮的光線一併阻隔。
自從新聞發佈出來之後，手機已經快要被人打爆，除了給唐如意回了一條信息之後，其他人一概沒有理會。
她已經分不出一點點的時間，身體像是宕機了一樣，她在說話，在行走，在呼吸，但心已經快要死了。
看着深色的牀單，她俯身拂過枕頭，力道輕輕，好像在撫摸着那個不久前還睡在這裏的男人。
他的輪廓，樣貌，說話的聲音，一一閃過眼前，心臟驟然收緊，以最猛烈的疼痛傳遞全身。
季溏心擡手按住左邊胸口，疼的直不起身來，原來失去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心臟可以那麼痛……
這個傻子，怎麼就能放下現在擁有的一切只身去y國呢！
明明知道有多麼危險，他明明都知道的……
這短時間積壓在胸口的怨恨都像是一股青煙消散，那些被她死死壓在心底的繾綣愛意此時毫無顧忌的奔騰而出。
她不是真的恨之入骨，只是缺少一個讓自己重新相信接受的理由。
現如今，他用最大的代價給了她這樣一個理由，卻不是季溏心想要的結果。
非要走到這一步纔看清，她有多麼深愛那個男人，有多麼無法放手，割捨不掉。
可是那個不論她怎麼拒絕都站在自己身後一步之遙外的男人，忽然失去了音訊，甚至連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怎麼可以……
淚水落下，被面溼了一大塊，壓抑的哭聲像是受傷小獸發出的嗚咽，巨大的傷感，痛楚，無助等等情緒將她緊緊纏繞。
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戚嶸會遭遇不測，那個男人看起來是那麼的無所不能，以至於讓她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他不是超人，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只不過承受了太多的壓力，纔看起來那麼無堅不摧。
他也會受傷，會流血，會猝不及防的離開她。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這個世界充滿了變數，那個被她以爲是定數的男人，不見了。
這一晚，季溏心幾乎哭死過去，她也想堅強一點，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大腦不允許，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是悲傷的。
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似乎都被名爲悲傷的情緒佔領，她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曾試着逃脫這份悲傷。
這一切折磨都是她應該承受的，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一路以來那個男人走的多麼深情，她看到的太晚太晚了。
——
同一時間，y國重症監護室，戚嶸距離第一次醒過來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警員駐守在病房裏兩側，病房內也有專門的警醫二十四小時看護。
此時，躺在病牀上的男人已經沒了獨自衝入深山時威風凜凜的樣子，穿着藍白相間的條紋病號服，臉上指尖連着旁邊的各項儀器，就連臉上都罩着氧氣面罩。
他身子高大，平躺在牀上腳掌幾乎能觸到牀尾，但整個人的氣息都很弱，若不是氧氣面罩忽而升起的白色霧氣，甚至都感受不到他還活着。
警醫是國內調派過去的，爲了百分之百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就在此時，原本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戚嶸，夾着指夾的右手食指忽然動了下。